可是我沒辦法說話,所有的話都憋在肚子裡。
整整一個星期,我那些狐朋狗友們都流來看了我一遍,尤其是衛闕,可以說是每天下班準時踩點,對著我就像是拜菩薩似的,“祝貪,你可快點好起來吧,我再也不做那種作死的事了,我再也不逗你玩了……”
我沒說話。
祝懷也來看過我,眸中還是濃濃的心疼,可是他心疼不了我,我看著他,只覺得歉意。
原來讓一個人深自己也是一種罪過,因為我辜負不起。
福臻和尉嬴一併過來的時候,眼睛都直了。
福臻說話向來欠扁,“你……你這是,cos木,木乃伊啊?”
我面無表地翻了一個白眼。
尉嬴樂了,“小祝妹妹,快點好起來吧。好起來我給你遞刀子捅死黎憫。”
我在心裡想著,這個主意不錯。
傅暮終和他老哥傅崢嶸一併過來的,這個鐵骨錚錚的男人對我說,“虞晚眠已經抓起來了,你放心,這次沒有可以讓逃了。”
我安心地閉了閉眼,傅暮終說,“祝貪,大家都還在等你好呢。”
是嗎,可是我沒想你們。
最後傅崢嶸走的時候跟我說,“對了,是黎憫抓著虞晚眠給我們的,他倆原來沒結婚啊。”
旁邊傅暮終跟被炸彈炸了似的,“臥槽?沒結婚啊?”
傅崢嶸說,“結婚協議是假的。”那結婚證自然也不可能是真的。
傅暮終開始落井下石幫我出氣,“犯法嗎犯法嗎,哥,抓了黎憫!”
我心頭一酸,不知道為什麼,眼淚卻沒落下來。
是不是太疼了,所以不管什麼樣的補救就已經沒有效果了。
傅崢嶸果然是跟犯罪搏鬥的人,高智商高商,著下道,“如果是我,我大概也會和黎憫一樣,先把虞晚眠解決了再和祝貪攤牌。”
傅暮終翻白眼,“你別想給人渣洗白。”
“沒洗白啊,我到時候還要上門看看他有沒有涉嫌偽造證件呢。”傅崢嶸英俊的臉上滿是思考,“我就是在琢磨黎憫是為了什麼。”
“肯定是變向地護著祝貪唄。”傅暮終聳聳肩膀,“從商人角度上來說呢,娶了虞晚眠,虞氏的好就有了黎憫的份。從角度來說,在虞晚眠還不能徹底落網前,就不如干脆將放在這裡自己,總比放出去要安全許多,而且,黎憫那個人,這麼喜歡鑽,唐為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是他乾的,但你有證據嗎,沒有呀。
虞晚眠落在黎憫手裡,絕對比落在祝貪手裡還要可憐好嗎,都不知道黎憫會幹什麼最後又是鍋一甩,你奈我何~然後等所有事都結局完了,再把祝貪接回來,這不是一樣嗎。”
傅崢嶸瞪大眼睛,“你小子才是在真的變相洗白吧?”
傅暮終搖搖頭,“怎麼可能!我能知道那他媽是因為黎憫結婚那天給我打了個電話,要我幫他去辦後事好麼!”
我像是聽見什麼敏詞一樣,後事?
傅崢嶸讓傅暮終回頭去看看我,隨後他轉過頭來,看我一臉急切地想知道真相的樣子,這富二代很賤地一挑眉,“不過祝貪你現在這樣不能說,反正黎憫只告訴了我一個人!”
你他媽得意什麼你!
他走到我旁邊,拍了拍我的腦袋,“但是我還是不能認同他的做法的,就是把你矇在鼓裡全都自己一個人去幹的這種想法,乍一聽很深,事實上太渣了。可能黎憫也向來沒有在計劃裡考慮其他人的習慣,所以說你要是好了以後要一腳踹了這個人渣,我支援你。”
富二代開始當著傅崢嶸的面挖牆腳,“你到時候記得考慮考慮我。”
我用盡最後的力氣翻了個白眼,傅暮終抓著傅崢嶸走了,兄弟倆一前一後離開病房,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我回想傅暮終的話,說的真是沒錯。
他又能吃到盛達財閥這塊,又能抓著虞晚眠,怎麼想都是兩邊都完的計劃。
可惜了,沒有把虞晚眠會發瘋逃走這個計劃算在,所以自然而然也沒有保護到我。
他的計劃裡從來只是他一個人,換做我,我的復仇計劃裡也沒有他。
我們都是自私自利的人,所以從未相信過別人。因為人永遠是最無法掌控的,所有的事都有自己來做,才會避免了某個環節的差錯。
所以黎憫每次都會在我面前出那種強忍著什麼的表,究竟是什麼讓他一直忍著沒告訴我呢?
可是我不想去追尋了。
答案也沒有什麼好追尋的,哪怕我現在知道了黎憫做一切事的機,我也沒覺得有什麼補償。
我一丁點,都不想原諒他。
不,應該是說,已經無所謂了,所以連帶著原諒他都已經無所謂了。
只要我能好起來,只要我能逃離開這個地方,我就再也不想回來。
所有的一切,給我的力,給我的痛苦,都別想再束縛我。
我要走了,真的要走了。
這群人又是翻過來看了我一陣,有一次黎憫來看我的時候手裡帶著一個盒子。
他將我左手上的戒指取了下來,我嗚咽了一聲,警告他別它,黎憫目七零八碎地落在我臉上,隨後從兜裡掏出另一盒首飾盒,將一枚私人訂製的戒指呆在我手上。
鑽石很亮,切割得相當有技,鑲嵌工藝緻,一看就價格匪淺。
他又拿出一銀鏈子將我的戒指套在上面,串了一圈項鍊,掛在我的脖子上。
我沒說話,手指在微微抖。
黎憫說,“上次領證的時候,我把結婚證扔了,還欠了你一場婚禮,和戒指。”
我沒說話,我現在要是能說話我也不想說。
又是一個禮拜過去了,我終於能說話了。
那天我張了張清嚨,黎憫驚喜地湊上前,得到的是我一個字。
“滾。”
緘默一個月,我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讓他滾。
那一刻我在黎憫的眼裡看到了一整片世界都在凋零的模樣。
曾經在一段書上讀到過這麼個片段,“當一個人的神世界轟然崩塌的時候,盯住他的眼睛,能從中看到非常壯觀的景,像高山上的雪崩、龍捲風橫掃村落、數十米高的海嘯浩浩地撲上大陸、群的隕石傾盆而下……”
這段話來自於priest的《默讀》,當時讀起來印象深刻,而我現如今就又在黎憫的眼睛裡看到了這種,整個世界都在慢慢毀滅的壯烈。
我想,你哪疼得過我呢,在那裡裝深了。
黎憫就這樣如同雕像一般沉默了,更如同雕像一般失去了靈魂,我看見他那雙眼睛暗下去,就如同裡的火焰在緩緩熄滅下來,隨後寂靜無聲。
那一刻,vip病房裡萬籟俱靜。
我似乎聽到了我左手上的藥水滴下來的聲音。
我不再說話,倒回去慢慢躺在床上,最後閉上眼睛。
我用實際行告訴黎憫,滾吧,我不想看見你。
黎憫也沒說話,我聽見椅子拖的聲音,隨後是他的腳步聲慢慢遠去,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忍下來的,我只知道聽他走的時候,我眼睛裡終於又有眼淚落下來。
可是沒人來幫我了。
******
我的在漸漸恢復,終於上的管子被撤掉了一些,可是還是每日每夜都要吊水,我的手背上都是針孔,我對著那些針眼發呆,有一次問那個護士,我說,“我要是手上不能再扎針了呢?”
護士很調皮地說,“小孩子管細,有時候手上也扎不來,就紮腳底板,或者腦袋上。”
我想了想我腦門上扎著一針連著藥水袋的樣子,怎麼想怎麼鬼畜,心說那還是多吃點讓自己早點恢復可以讓手繼續被扎。
黎憫不再來看我,衛闕倒是很頻繁,給我帶來一個訊息。
“黎憫把盛達財閥扳倒了,虞淵捲了比錢去國外了。”
我吃著他剝下來的橘子,我說,“黎憫怎麼跟盛達財閥那麼大的仇?”
衛闕說,“一開始沒仇啊,一開始還想借用人家的勢力呢,這不是為了你翻臉了嘛。”
我怪氣,“你也來當他的說客?”
衛闕翻了兩個白眼,“我閒得慌給他當說客?我有那個閒工夫不如拿來哄你,對了你這陣子人怎麼樣?”
我了自己的,我說,“你看,沒殘廢。”
衛闕像是哄小孩子一樣面無表鼓了鼓掌,“哇,好厲害好厲害,堪稱殘志堅的典範。”
我抓著橘子皮丟他,他衝我賤笑了一下,隨後躲開橘子皮的攻擊,說道,“我說認真的,祝貪,你還喜歡黎憫嗎?”
我想都沒想就說,“我他。”
衛闕像是被我這種回覆給搞懵了,過了半天指著自己說,“那我算什麼?”
我說,“老相好。”
衛闕拍著我的病床站起來了,恨不得掐死我,“人心海底針!上了你的賊船!還是你套路深!”
我堪堪抬起手來擋著自己的臉,“我可沒求著你對我有興趣!”
“你這話太拔無了!”衛闕一臉痛不生的樣子,“本來想來問問你對黎憫還有沒有念想呢……”
我察覺到他可能還有後半段,於是問了一句,“然後呢?問完你要做什麼?”
“如果你要是不想跟黎憫繼續的話。”男人衝我挑眉笑道,“就跟著我怎麼樣啊,我帶你去國外旅遊散心。”
我想了想,我說,“好啊。”
這回到衛闕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樣,作還保持著指著自己的姿勢,但是愣是沒回過神來。
我說,“幫我把出國的簽證給辦了唄,雖說要本人過去,但是衛爺您應該輕輕鬆鬆能幫我辦好吧?”
衛闕湊上來,“確定要跟我私奔?”
我點點頭,“嗯確定。”
衛闕笑了笑,“你這是在拿我氣黎憫吧?”
我相當快速地承認了,“對的,能氣死他,還能免費出國旅遊一次。”
我補充道,“怎麼算都不虧。”
“我,虧!”衛闕咬牙切齒,“虧!”
我聳聳肩,“哦,那就不去吧,我繼續養傷。”
“慢著慢著!”
衛闕一把打斷了我的思路,“但是想想能帶著你一塊去旅遊個小半年其實也算是佔便宜了。”
我頗為讚賞地點點頭,“年輕人,就要這麼想,大家都不虧。”
一開始提出建議的人是他,到頭來利用這個建議的人是我。
“從你這個話裡我聽到了一種老頭子的計算……”衛闕滿是防備看著我,隨後還是嘆了口氣道,“算了,我懶得想了,反正我高興就行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你確定要跟著我出去吧?”
我點點頭,“在我走之前幫我打點好謝京和謝婷。”
衛闕打了個指響,“你大概還要臥床小半年,這些事我都會慢慢安排。”
“還有。”
我盯著他的眼睛,“走之前,我要去見一個人。”
衛闕看見這我這種眼神忽然間就有點被震到,因為我這個眼神太正式了,“是誰?”
我搖搖頭,不說那個人名,“日子到了會有人打電話給我的,我算算也快了。”
正好啊,我臥床小半年,那個人也休養……但願那個人能保護好自己吧……不然,我也就沒有辦法再幫忙了。
******
時如梭,白雲蒼狗,這天氣越來越冷了。
秋天過去後,我的一天天好起來,我出院那天已經是個隆冬,甚至算算就快要過年了。衛闕開車過來接我,可我在醫院門口到了黎憫。
他孤一人而來,背對著醫院外面一大片夕霞逆而立,衝我走來,穿著一件薄薄的風,被吹得袍翻飛,可他就這樣衝我走過來,冰冷細長的手指一把握住我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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