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沈寒猛地抬頭。
阮棠依舊穿著先前那件紅的衛,眉眼致而又乖巧,那張白皙的臉上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沾了些許黑灰,看起來臟兮兮的。他小跑著過來抓著了虞沈寒骨節分明的手指,親昵的握在手中晃了晃。
“我找你好久了。”
這聲音綿綿的。
尾音翹了翹,聽起來就跟撒似的。
虞沈寒目茫然。
原本在耳邊那道聲音的蠱以及催眠之下,虞沈寒漸漸混淆了現實以及幻境,對四周的反應也是渾渾噩噩的,他甚至當真以為阮棠不過是他幻想出來的人而已。
阮棠從來沒有存在過。
在這個心理暗示的影響之下,他慢慢的把阮棠的模樣忘記了。
但是現在在看見阮棠的那一瞬間,虞沈寒腦海當中關于阮棠的全部記憶悉數復蘇,那顆停留在腔當中、死寂到遍地都是荒蕪的心此時也慢慢的變得鮮活起來。
好似一瞬間春風駘。
虞沈寒現在才驚覺他并不是忘記了棠棠的模樣,他只是把自己心底那個最珍貴的人藏了記憶深,連帶著也將關于棠棠的記憶也悉數掩藏了起來,不讓這幻境當中的那道聲音冒犯又或者是貶低。
畢竟那幻境卑鄙得很。
它總是會編造出無數個虛假的幻境來欺騙虞沈寒,在他滿心歡喜的時候、一腳又是把他重新踢回泥地當中。
它用這種方法強迫虞沈寒忘記。
但虞沈寒從未屈服。
他依舊把自己喜歡的那個人留在心尖尖上,只要看一眼就能記起。
“不記得我了?”
阮棠下意識的將自己的右手背到了后,然后踮起腳吻了吻虞沈寒的角,他用自己干凈的那只手捧著男人的臉頰,那雙清亮的眼眸就好似夏日夜晚中沉靜的湖水。
溫之中倒映著星。
人的心也不自覺的溫和了起來。
面前的虞沈寒看起來灰撲撲的,眉眼沉冰冷,就好似渾都沾上了臟兮兮的灰塵,再也看不見他上從前的芒。
他的芒被幻境吞噬了。
看著已經爬到了虞沈寒臉頰上的咒紋,阮棠心口酸而又疼痛,就好似被人涂抹上了一層尚且還未的酸青梅,他的口舌中都不自覺生出了些許酸。
他來晚了。
倒也不是阮棠拖拉。
只是進那幻心鏡需要時間,外加上阮棠一進幻心鏡就被層層疊疊的黑霧氣包圍了,那黑霧就好似知曉了阮棠進來是為了救出虞沈寒的,它幻化了幾十只猙獰的手,就要用力的拖住阮棠跌無邊的黑暗以及深淵當中。
阮棠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掙。
掙了這惡意的束縛以后,阮棠又開始在幻心境中編造出的層層疊疊幻境中開始尋找虞沈寒,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幻心境的鏡靈刻意把虞沈寒藏了起來——
阮棠一直找不到。
直到方才他才破除了所有的幻境,找到了虞沈寒的邊。
虞沈寒目晦暗而又深邃。
他定定的看著阮棠,似乎是在確定這是不是自己做的個夢,又或者是腦海中的那道聲音為了欺騙自己而再度編造出來的幻境,然而當虞沈寒到阮棠溫熱的皮以后,他才確定自己所見到的并不是虛假的。
是真的。
棠棠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了。
阮棠看著虞沈寒只用那雙琥珀的眼睛盯著自己,然而面上卻是沒有任何表,他不由得出手指撓了兩下臉頰,略有些張遲疑的輕聲說道,“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
虞沈寒急躁的吻就已經是落了下來。
阮棠猝不及防的被吻住了,他下意識的出手攥住了虞沈寒的口的襯,微微仰起自己的頭,略有些乖巧順從的接納了這個略有些急躁沖的親吻。
淡淡的腥味在口中淡開。
也不知道他們之中誰把誰的咬破了。
阮棠眼尾薄紅,那雙清亮的眼眸中不自覺的氤氳出了些許淡淡的水霧,眼睫更是漉漉的,看起來就好似是行走在山林之間的小鹿、被野毫不留的咬住了后頸。
他修長白皙的手指了。
虞沈寒前的服已經是被他得皺的,那指節也微微泛白,而阮棠上的襯紐扣也被解開了兩顆,那小巧致的結也被咬了兩口,留下了個淺淺的咬痕。
“唔。”
阮棠嗚咽一聲。
聲音中不自覺帶了些許哭腔。
此時的虞沈寒就像是怎麼都親不夠般,親昵的用自己的齒咬著阮棠上的。
力道略重。
就好似想要把這段時間里的痛苦以及不安悉數傳達給阮棠。
虞沈寒的手臂了。
大抵是到了阮棠腰腹的傷口,阮棠頓時疼得哆嗦了下。
他的臉泛白,眼眸里更是沁出了些淚水,那略顯單薄的了好幾下,那只手下意識的攥了虞沈寒前的服,好半天阮棠才是把那疼痛的勁兒給緩了過去。
太痛了。
虞沈寒立刻松開了阮棠。
他張無措的看著阮棠,那琥珀的眼眸溫順而又小心翼翼,看起來就像只搖著尾的大狗,此時黏人而又擔憂的看著自己的主人,生怕阮棠出了什麼事。
“沒事。”
阮棠冒著冷汗緩緩說道。
虞沈寒卻是不信。
他執拗而又認真的看著阮棠。
在虞沈寒這種目的注視之下,阮棠只得是無奈的點了兩下頭,算是答應了讓虞沈寒看自己上的傷。
那層薄薄的衛被掀起了以后,虞沈寒就瞧見了阮棠腹部大面積的淤青以及淤紫傷痕。
原本阮棠的皮就格外的白,要是上磕了或者了就顯得格外的明顯,現如今虞沈寒再看那傷痕,只覺得那大面積的淤青以及淤紫猙獰至極,一看就很疼。
虞沈寒遲疑的出手。
想卻又不敢出手去。
“不是很疼了。”
阮棠放輕了聲音沖著虞沈寒慢慢說道,他修長白皙的手指了兩下虞沈寒細的黑發,就像是在哄著自家的大狗。
溫而又和。
虞沈寒卻是下意識的抓住了阮棠的手。
阮棠一直把自己的右手背在后,不虞沈寒瞧見。
現在被虞沈寒強的住手腕托出來以后,他才是心虛而又不好意思的將自己攥的手心慢慢攤開,繼而出了里面傷痕累累的手心。像是被什麼尖銳的小石子劃過、又像是在地上狠狠的過,阮棠的手心被磨出了許多細小的傷口,此時還在往外面滲。
虞沈寒眼眸猩紅。
他握住阮棠的那只手依舊在發著抖,片刻以后虞沈寒才是低下頭小心翼翼的吹了吹阮棠的傷口,聲音哽咽:
“是不是很疼?”
阮棠一向是怕疼。
而且磕著著了以后總會哭鼻子。
現在他了這麼嚴重的傷竟然一聲不吭,而虞沈寒也疚于自己現在才發現。
再聯想到先前阮棠說“找了他好久”那句話,虞沈寒幾乎是瞬間就能想到阮棠再尋找自己的路上磕磕絆絆,甚至了傷以后委屈的含著眼淚的模樣。
“不疼。”
阮棠搖了搖頭。
他用自己沒傷的那只手抱住了虞沈寒,仰起頭輕快的親了親男人的下頷,那茸茸的小腦袋也在他的懷中蹭來蹭去:
“找到你就好了。”
虞沈寒淡的用力的抿了抿。
此時的他更是不知道該如何擁抱阮棠,他怕自己又會到阮棠上的傷口。
“對不起。”
他低聲說道。
“沒有什麼對不起的,這一切都是因為鏡子編造出來的幻境欺騙了我們而已。”
阮棠用自己的臉頰蹭了蹭虞沈寒的臉,哼哼唧唧的出聲打小報告,“這面鏡子剛剛欺負我,他用黑霧變化出來的手掐我的脖子和腳踝,想要把我拖到深淵里面去,我上的傷也是因為他制造出來的幻境造的。”
“我不高興。”
虞沈寒出手了阮棠臉頰上的黑灰,作放輕了幾分。
“那我幫你欺負回來。”
他吻了吻阮棠的眼尾,聲音平靜,“我馬上就讓它碎掉。”
然而那平靜就好似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安寧,仿佛下一刻那溫和的大海之中就要掀起恐怖而又冷的驚濤駭浪,將所有的一切都埋葬在翻攪不停的海水之中。
虞沈寒心中戾氣叢生。
他平日里就總是小心翼翼的護著棠棠不他傷,然而現在這憑空冒出來的鏡子為了使出謀詭計、便是生生的將他與棠棠分隔,不僅如此,他甚至還傷了棠棠。
當真是——
狗膽包天。
虞沈寒上的黑霧不停地翻攪,若說先前他上的黑霧在到幻境的時候就會被幻境彈開,那麼現在的黑霧就好似是開了閘門的洪水、鋪天蓋地的涌向幻境。
它就好似只勢如破竹的利箭。
將所有的幻境接二連三的打破了細碎的點,那層層疊疊的幻境在他們的眼前悉數破碎,而虞沈寒上的咒紋也一寸寸的淡了下去,到了最后消失不見。
待到所有的幻境打碎。
阮棠與虞沈寒的面前就出現了只長相丑陋而又古怪的野。
那野沖著他們大聲咆哮。
甚至還沖了過來想要咬下他們的頭顱。
虞沈寒抱著阮棠險險的避開,他眸一寒,上的黑霧化作了數千尖銳的利箭,驟然將那只野死死釘在了地面上。
片刻以后——
那野就沒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