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沈寒淡淡的點了點頭。
他臉上沒有多余的表,纖長疏朗的眼睫了幾下,似乎已然是聽慣了醫館伙計口中的這個稱呼,所以回答的話也十分的簡潔,“我到醫館的后院去。”
“那可正好。”
那伙計殷勤的替虞沈寒撥起了掛在門上的布簾,笑得熱而又不令人厭惡,甚至還很好的與虞沈寒保持了距離,“周大夫方才還惦記著虞大夫您呢,現在您到后院去的話、剛巧可以同周大父探討藥方。”
大概是虞沈寒不喜與旁人接。
所以醫館的坐堂大夫、掌柜又或者是學徒都與虞沈寒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他們對虞沈寒的態度略有幾分殷勤,倒也沒有因為虞沈寒瞎了眼睛而輕視他。
阮棠下意識的打量了下醫館。
此時虞沈寒已然是輕描淡寫的用手中的竹杖探路、慢慢的走了醫館的后院,阮棠連忙亦步亦趨的跟在虞沈寒的后,借著布簾掀起的瞬間與他一同進其中。
醫館的后院很大。
后院錯落有致的擺放了好幾個藥材架,架子的最頂端放著篩子、而篩子中則是擺放著炮制、晾曬的藥材,此時一進門就可以嗅到藥材獨有的清苦以及淡淡的味。
院子中半點雜草也沒有。
靠近屋檐的地方被人種下了幾株芍藥以及茉莉花,此時僅僅就見芍藥花以及茉莉花的枝上結了幾個指甲大小的花骨朵,看起來零零星星的,尚且還沒有長大。
院中坐了個須發皆白的老者,此時他正對著看著自己手中的那味藥材,時不時的還嗅聞幾下,似乎是想弄明白這藥材的藥效以及作用,瞧見虞沈寒來了,他眼睛一亮。
想必這就是伙計所說的周大夫了。
“沈寒,你快過來幫我看看這味藥材是什麼,先前我挑藥材的時候發現這味藥材夾雜在其中,原本我還以為他是雜草,誰曾想拿到手中不出半盞茶的時間、我的手指竟然又腫又,原來這東西竟然含有毒——”
周大夫面興。
他口中雖說那藥材有毒,實際上卻依舊把那有毒的藥草在手中。
虞沈寒似乎已經是習慣周大夫這副為了研究藥材而不顧自己的舉了,他抿頷首,隨后又出手索著尋了個小板凳坐下,作看起來矜貴而又沉穩。
明明他下坐的板凳不過平平無奇,然而虞沈寒模樣清俊而又斯文,上的衫也被繡上了致的竹紋刺繡,如此隨意的坐下以后,倒也依舊讓人從他的上瞥到了種不似凡人般的高貴以及優雅。
周大夫愣了下。
而阮棠卻是把自己那張綿綿的臉皺了小包子,他看著自己剛出去卻是沒能幫上虞沈寒的手,不自覺的嘆了口氣。
他就沒什麼用。
而虞沈寒則是用自己骨節分明的手指挲著自己的竹杖,眼瞼安靜的垂下。
他淡的張了張,面上雖然帶著笑,但那笑容疏離而又禮貌,看起來就像是張制造出來的面般在臉上。
“勞煩周大夫把這味藥材的模樣與我說一說,或許我認識這味藥草。”
周大夫也不在意虞沈寒的態度。
他拿起自己手中的藥草仔細的將其的模樣講給虞沈寒聽,而虞沈寒幾乎是沒有思考的就將藥草辨認了出來,他的聲音清冷而又帶著幾分漠然,“這是七錢草。”
“草藥的葉片還有微弱的毒,以后手指就會又腫又,不過這毒倒也好解、只需要將七錢草放天冬水中浸泡兩天兩夜,這七錢草的毒就可以完全解除了。”
“解了毒的七錢草可以制藥膏,這藥膏制作的本錢很低,但是在治療風寒邪、經脈以及氣不暢上可以說有極好的作用。”
對于這類含毒的藥草虞沈寒可以說是如數家珍。
畢竟他在小的時候就被那個神醫帶走了,神醫喪心病狂的在他的上試藥、試毒,仗著虞沈寒的有極好的恢復能力便是把他當了藥人,而虞沈寒也在那個神醫的手底下了十幾年的苦,若不是——
若不是虞沈寒把那個神醫殺了逃出來,恐怕現如今的虞沈寒已經變尸了。
阮棠的心又是被揪了下。
他惱自己出現得太晚。
若是他早早的出現的話,想必現在的虞沈寒就不用這麼多的苦了。
越是了解虞沈寒一點,阮棠就越是覺得虞沈寒過的苦,從小到大他承了太多的惡意以及苦,或許這個世界就沒有給他丁點甜意,讓他嘗到什麼是溫暖。
“原來如此。”
周大夫連忙提筆把這七錢草的藥記載了下來,他連連稱贊起了虞沈寒:
“沈寒你年紀輕輕在醫以及毒這兩方面卻是造詣頗深,老夫比你大了幾十歲、然而閱歷卻依舊不如你,有了你咱們醫館中近來研制出來的傷寒丸以及解毒丸賣得可以說是格外俏,來咱們醫館的病人都多了——”
虞沈寒淡淡的勾起角。
然而他那雙黯淡無的雙眼依舊冷漠,好似豎起了道高墻隔絕了旁人靠近。
虞沈寒雖說雙目失明,但是他的嗅覺以及聽覺都比旁人要敏銳,所以僅僅只需要用嗅覺他就可以分辨出所有的藥草,并且從來都沒有出過半點錯誤。
虞沈寒走的是個野路子。
那神醫只把他當做藥人來看待,從前從未教過他什麼有用的知識,所以虞沈寒學到的藥理以及毒方面的知識都是通過他自己一點點的索出來的,因此無論是虞沈寒用藥不似其他大夫那般中規中矩,反而格外大膽。
可以說是另辟蹊徑。
但每回他用藥的藥材都無比的準,而且效果更是立竿見影,若是癥狀稍輕的話幾日以就可以完全治好。
正是因為如此虞沈寒在醫館也很有明。
許多病人每回前來看診都是尋虞沈寒,只可惜虞沈寒七日之中也才只來看診三回,所以這還需要病人運氣。
事實上虞沈寒倒也不需要通過診金賺錢。
他們晉城此而又炎熱,因而毒蟲以及毒蛇也相對比較多,不僅如此,晉城人幾乎大部分都患有風。
虞沈寒與醫館合力研制出的傷寒丸以及解毒丸價格低廉、見效也快,因而倒是很病人們的歡迎,晉城中家家戶戶都會在醫館中買幾粒到家中備著,以防萬一。
所以虞沈寒賺的銀兩可謂是盆滿缽滿。
他一點也不窮。
或許先前住在那個小院子只是因為清凈而又僻靜,而虞沈寒的磨損得厲害則是因為他不喜出門買東西、而他自己在收拾家務上也很是笨手笨腳,所以看起來才窮。
阮棠雙目無神。
他還想著說給虞沈寒錢,現在想想實在是大言不慚了。
周大夫實在是個話癆。
他拉著虞沈寒在太底下說起了自己前幾日見到的病人上的罕見病癥,隨后又與虞沈寒商量該如何對癥下.藥,兩人在藥材的分量以及幾味藥上產生了分歧,周大夫拽著虞沈寒的袖口非要與他爭論個明明白白。
兩人就坐在太底下。
原本虞沈寒的就比神飽滿的周大夫弱上幾分,此時他額角上更是冒起了細的汗水,說話也是說得口干舌燥,若不是顧忌著自己以后還要從醫館中拿銀兩,虞沈寒半個字都不想再多說下去。
然而下一刻——
虞沈寒頓時覺到一陣清涼。
頭頂的太不那麼熱烈了,就好似有人輕舉袖子擋下了刺目的。
不僅如此還有泛著涼意的清風從他的左側吹拂了過來,風中夾雜著清淡而又溫的香味,如此倒是緩慢而又堅定的驅散了虞沈寒上的焦躁以及熱意,讓他繃的神下意識的放松了幾分。
甚至還有幾分愜意。
虞沈寒抿了抿,仰頭看向院中的樹。
此時樹葉也被太曬的蔫蔫的垂了下來,此時哪里有半風呢。
自己邊的風——
或許是那個人制造出來的。
大抵是覺到了虞沈寒的意,外頭的伙計端了兩杯涼茶放到了他們的桌上,他笑瞇瞇的說道,“虞大夫,周大夫,你們在剛底下說了這麼久的話難道就不熱嗎,快喝口清熱解暑的涼茶消下火氣吧。”
虞沈寒用涼茶沾了沾。
他在醫館中待了一下午的時間,隨后才是在傍晚的時候緩慢的向著自己的小院子走去,此時街上的小攤販大部分都已經回去了,路邊的小孩兒嘻嘻哈哈的往家的方向跑去。
而此時其他人家也升起了炊煙。
虞沈寒面平靜的用自己的竹杖探路,繼而走過這條走過了無數遍的路。
誰知下一刻就有人狠狠揪住了他的領,把他甩向了巷口的墻壁,虞沈寒搖晃了幾下、差點就因為慣而狼狽的摔倒在地上了,但他還是用竹杖把自己穩住了。
有人著嗓子故意嗤笑了聲,繼而惡聲惡氣的說道:
“快看,這里有個瞎子。”
“大哥,我記得這人經常出咱們鎮上那家醫館,說不定他上有銀兩,不如我們問他借點銀兩去買酒喝如何?”
說是借。
實際上則是明搶。
那著嗓音的男人冷笑兩聲,一只手魯的推了虞沈寒一把,而后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說道,“老老實實把錢出來,我可以饒你這個瞎子一命,要是不把劍出來的話,那就別怪兄弟們下手太重。”
“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