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二年，五月二十七。

    泰興王朱壽鏞因參與山東白蓮教起義，被剝奪宗室份，賜死。麾下子嗣也懼被廢為庶人。

    隨著泰興王伏誅，朝野上下再也沒有提及山東叛的聲音了，好似這場叛變完全沒有發生過一樣。

    不僅如此，就在泰興王伏誅的第二天，南京便有消息傳來，安遠侯柳祚昌留下書，於府宅之中自縊。

    書上他詳細的向朱由校闡述了他的罪過。由於泰興王意圖謀反，故用重金賄賂他，請他利用職權之便，將南京城衛所之中庫存的製式鎧甲盜出來，助其事。

    他自知罪孽深重，無麵見朱由校，故於府邸之中自縊。

    出乎所有人意料，朱由校並未就此事大費周章，好似認可了這個答案一般。許是作為回報，南京戶部侍郎因病向朱由校請辭。

    經由閣提議，朱由校恩準，兵部給事中楊漣升任戶部侍郎，趕赴南京，掌南京戶部。

    ...

    與皇城外麵的一片安靜祥和不一樣，紫城的侍們這幾天都是有些提心吊膽，一向好脾氣的皇帝朱由校，這幾天不知道因為何事，脾氣突然變得暴躁了起來，就連皇後娘娘親自來勸，都沒有起到什麽好的效果。

    因為些許小事，皇爺已經庭杖過多名侍了，雖然都沒有危及生命，但起碼也要在床上躺幾個月，好好休養一番了。

    .故而乾清宮的侍們這幾天做起事來，都是更加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引來皇爺不快，了皇爺的出氣筒。

    夜幕降臨，除了侍們小心走的腳步聲以及微不可聞的氣聲，乾清宮四周便隻有零星的風聲。昏暗的燈加上閉的宮殿大門，著實有些抑，讓人有些不過氣來。

    進到裏間，乾清宮暖閣的燈更為明亮一些，倒是讓人更加舒服一些。

    案牘之後的皇帝著手中的奏本，的皺著眉頭，也有些蒼白。

    "這些人，真是連戲都懶得演了。"

    年輕的皇帝憤恨的將手中的奏本扔到了桌子上，然後無力的靠在了後的龍椅上，頗為自嘲的說道。

    或許是因為近些時日有些上火的原因，皇帝的聲音有些沙啞。

    聽到皇帝此話，肅立在一旁的司禮監秉筆太監的臉上閃過一心疼，這些天以來皇帝眼可見的滄桑了許多，全然不複往日的俊俏模樣。

    "皇爺，您別氣了，別氣壞了。"

    王安數次張口，可又不知道說些什麽，長歎過後，隻能勸諫朱由校不要再大肝火了。除此之外，他無能為力。

    "大伴，這天下究竟是誰的？"

    朱由校聽到王安的話，無力的靠在了龍椅之上，有些戲謔的問道。

    "當然是皇上的，皇上才是這大明之主。"

    王安不假思索的說道。

    朱由校聽到此話，有些蒼白的臉上突然湧上了一抹紅潤，角也微微挑起。

    "朕的？可他們拿朕當傻子啊。"

    沉默了半晌，朱由校才苦笑著開口。

    "皇上，不則已，則一鳴驚人。"同樣沉默了半晌過後，王安猛地抬起了頭，神有些猙獰的說道。

    此時的王安再也不複往日的寬厚形象，反而是一臉兇狠之，話中有著濃濃的殺意。

    靠坐在龍椅之上的朱由校，猛地睜開了自己的雙眼，有些不可思議的盯著眼前的王安，這還是自己那一向寬厚老實的大伴嗎？

    "皇上，臣賊子皆該殺。"

    此時的王安終於展現出了一為司禮監秉筆太監的威風，毫沒有逃避朱由校有些驚懼的眼神。

    王安作為"相"，對於朝中發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但是他一直恪守己，從不濫用自己為司禮監秉筆太監的權柄，隻是一味的悉心伺候朱由校。

    在他的心中，外朝的大臣們都是飽讀詩書，忠君國的君子。有這些大臣們輔助皇帝，自己隻需要侍奉皇帝便可。

    可是近些天來朝中發生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裏。隻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泰興王的背後仍有推手，可是這滿朝的文武卻鮮有人提出質疑，紛紛請求誅殺泰興王。

    甚至當朱由校的旨意傳出去不久，僅僅半天的時間，泰興王便被三尺白綾賜死。恐怕自從朱由校登基以來，朝廷從未這麽快的執行過皇命。

    這時候也沒有人站出來言說，朱由校此舉是蔑視皇親了，反而紛紛稱讚朱由校極為聖明。

    至於在府中自縊的柳祚昌，則更為諷刺。那柳祚昌除了有個安遠侯的爵位以外，上並無職在。試問這等無權無職的勳貴，是如何繞過南京守備，盜了數千副鎧甲，並且一路暢通無阻送到了兗州。

    須知，從南京城到兗州可是有好一段距離的。

    如此敷衍之舉，令得王安再也看不下去，也無法坐視不理。

    這些朝臣們是想搖朱由校的江山，是想將朱由校從皇位之上給拉下來，這無疑到了王安的底線。

    看著王安臉上毫不掩飾的殺意，朱由校沒來由的一笑，頗為欣的點了點頭。

    經過這幾日的深思慮，他在心中逐漸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尤其是現在自己的這位大伴改了子，讓他的把握又大上了幾分。

    "大伴放心，朕不會拿此事開玩笑，且容他們在蹦躂一些時日。"

    朱由校重新恢複了往日的自信，不複剛剛的頹廢，他隻是有些心神俱疲而已。倘若不是親經曆，他永遠不會知道這些自詡為“君子”們的下限有多低。

    一場搖國本，波及一府百姓的叛，居然真的就能像未曾發生過一樣。

    ...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朱由校並未再提起山東的叛，也沒有再提及南京。朝臣們自然不會上趕著提到這個頗為敏的話題，一時之間君臣好似達到了某種默契一般，都對此事避而不提。

    可是朝堂之上的詭異氣氛並未因為這種默契而緩解，反而是變得愈發張起來，所有人都知曉，這恐怕是黎明前的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