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七，肇慶府。

    此地位於廣東省中西部，乃是江浙地區通往西南各地的重要樞紐，並扼守兩廣之咽，自古以來便有"嶺表南來第一州"的譽。

    洪武元年，太祖朱元璋將肇慶路改為肇慶府，下轄五縣一州，並於化年間與廣西的梧州，一同為兩廣總督的駐地。

    每逢春夏，兩廣總督便會移駐廣西梧州，到了秋冬便會回到肇慶府坐鎮，政治地位和戰略地位不同尋常。

    今日天氣不佳，盡管已是晌午時分，但府城上方仍是穹頂低垂，籠罩著一層厚厚的雲層，瞧上去好似大雨將至。

    距離府城約莫五裏之外的碼頭上，原本揮汗如水的船夫水手也是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裝備良，神冷凝的水師兵們。

    匆匆搭建而起的高臺之上，兩廣總督胡應臺負手而立，後還有不文武員隨行，一麵嶄新的日月軍旗從空中隨風搖曳。

    自從十多天前知曉紅夷人無端於福建海域挑起爭端，並有福建副總兵鄭芝龍叛逃之後，肇慶城中的氣氛便是為之一。

    往日裏高聲賣的商販們都是不自覺的將聲音降低，城中最為俏的"貨"也不再是絕倫的瓷亦或者自西洋而來的玻璃鏡，反倒是有關於福建各地的眾多消息。

    往常囂張跋扈的"富紳子弟"也大多不見了蹤影，偶爾有仗著酒醉鬧事的，也被匆匆趕來的差役緝拿獄，嚇得城中的豪紳富商們均是在家中。

    尤其是曾與紅夷人打過道，做過生意的幾家富商更是戰戰兢兢，唯恐下一秒便會有兵破門而。

    總而言之，一向是東南經濟核心的肇慶府近兩日的氣氛著實有些張，就連平日裏有練的"水師兵"們也是強打神，被勒令於船上待命，隨時等候天子的旨意。

    ...

    "總督大人，天子日前已是下令，命登萊巡袁可立領兵南下剿匪，想必如今已是到了福建了。"

    "料想局勢，應當不至於崩壞才是。"高臺之上，著緋袍的肇慶知府微微弓著子，默默斟酌了一番用詞之後，方才小心翼翼的說道。

    在眼前總督大人的一聲令下，不僅自己之下的肇慶府，就連臨近的廣州府及羅定洲也是張起來。

    城中秩序雖然變好了，但原本繁榮的海上貿易卻是近乎於停滯，一艘艘滿載貨的商船均是不準出海，勒令於碼頭停靠。

    敢於反抗者，無論份，皆是被論罪下獄。

    是這兩日，便不知有多富紳豪商私下裏找過自己，想要讓自己行個方便，起碼不要影響到"世清白"之人。

    兩廣總督胡應臺聞言輕輕皺眉，側瞥了一眼小心翼翼的肇慶知府，但卻沒有說話。

    這肇慶知府雖然是去年才剛剛就任，但此前也曾長期在東南府縣任職，政績也是"可圈可點"，確實有些本事。

    但眼下東南形勢不同以往，尤其這肇慶府作為廣東核心所在，不知有多雙眼睛盯著此地，誰知曉其中有沒有紅夷人的眼線。

    並且就在幾個月前，名義上也歸自己轄製的廣西潯州剛剛發生了瑤民叛，廣西巡畏罪自縊。

    前車之鑒尚在，自己豈敢大意？

    "總督大人..."見眼前的胡應臺沒有說話，材有些矮小，一臉明的肇慶知府便是接著說道，眼中也不由得湧現些許，隻是還不待其將話說完，便被兩廣總督有些暴的打斷。

    "劉大人，莫不是聽不懂本的命令？"兩廣總督胡應臺的臉上湧現一抹慍，聲音也是不由得大了起來。

    這個肇慶知府，有些得寸進尺了。

    聞言，立於高臺之下，隸屬於胡應臺麾下"標營"的親兵們便是下意識的將手放在了刀兵之上，眼神兇狠的著高臺之上的肇慶知府，好似下一秒便會拔刀相向。

    盡管作為兩廣總督的胡應臺並沒有權利就地罷免一位被朝廷任命的地方知府，但其手中卻擁有考核之權，可以直接上書中樞，彈劾地方員。

    "下知罪！"眼見得胡應臺麵不耐之，明幹練的肇慶知府心中便是咯噔一聲。

    待到胡應臺如驚雷一般的質問於高臺之上響起的時候，肇慶知府更是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不至於此.."見狀，胡應臺也是輕輕擺手，將聲音緩和了不，眼下這麽多人瞧著，自己終究還要給這位下屬留些麵子。

    "多謝大人。"規規矩矩的行禮之後，肇慶知府方才緩緩起，但心中的煩悶卻是毫不減，驚疑不定的目也是不由得看向福建所在的方向，心中暗暗嘀咕。

    若是紅夷人一日不撤兵，亦或者天子遲遲沒有旨意傳來，難道肇慶府便要始終像眼前這般如臨大敵？

    一念至此，肇慶知府臉上的惆悵之更甚。

    "總督，看那邊.."不知過了多久，肇慶知府便聽得一道驚呼聲於高臺之上響起，也讓其下意識的抬起了頭。

    放眼去，隻見得遠本是一無垠的海平麵上，突然出現了數艘形製較小，但速度極快，通常用來傳遞公文要事的座戰船，其甲板上還懸掛著一艘明黃的日月軍旗。

    自祖朱棣遷都北京之後，凡是由京師發往東南各省的公文，亦或者員上任通常有兩種方式。

    一種是由天津衛出發，乘船一路南下，途徑南直隸鬆江府，並最終抵達廣東；另一種則是從或者南出發，沿著京杭大運河，一路抵達南直隸揚州府，再由揚州府沿著長江至長沙，並最終抵達廣東，兩種路線各有利弊。

    前者速度更快，但路途相對奔波，通常用於傳遞公文政務；後者耗費時間更長，但勝在輕鬆愜意，一般是員前往廣東上任首選。

    此時見得遠海平麵突然有懸掛著大明旗幟的座戰船出現，高臺之上的文武員們皆是為之一震，就連兩廣總督胡應臺也是不由自主的握了拳頭。

    他知曉，由紅夷人挑起的這場爭端，即將迎來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