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崎城頭，月如鉤。

    數裏之外熊熊燃燒的火龍雖然已是被撲滅許久，但空氣中仍是夾雜著一抹燥熱，繼而驅散了黑夜的寒意。

    往常這個時候，除卻城中那些"夜夜笙歌"的商人們之外，其餘人早已進了夢鄉，難得的安逸。

    但此刻，人滿為患的長崎城頭卻是陷了死一般的沉默，所有人均是瞪大雙眼，微張著，死死注視著遠茫茫夜中若有若無的黑影。

    因為城頭所能夠容納的士卒有限，絕大多數被臨時召集而來的士卒均是在城中待命，此時能夠待在城頭迎敵的，皆是"德川幕府"麾下最為銳的一批士卒。

    但此刻，這些"經百戰"的銳士卒就好似被奪去了三魂七魄，隻是呆呆的愣在原地一不，唯有重的呼吸聲及劇烈抖的雙手訴說著他們心的張。

    盡管視線模糊，但茫茫夜之中卻不時傳來兵整齊劃一的喊殺聲及同伴的哀嚎聲。

    他們知曉，長崎城外的"地道"正在被挨個清理，而提前埋伏於其中的同伴們也先後倒在泊之中。

    夜中的腥味道，愈發濃鬱了。

    "大所，"不知過了多久，終是有一道巍巍的聲音於城頭上響起，隻見得一名臉發白的文，額頭上滿是汗水:"城外的兵當真狡猾，我等提前布置的暗哨早晚要被連拔起，不若趁其立足未穩，主出擊？"

    說出了自己心的想法之後，這名文便是驚疑不定的盯著好似有些茫然的德川秀忠。

    明國大軍來勢洶洶，卻又"穩紮穩打"，並不冒進，擺明了是沒打算輕易結束這場戰爭。

    一味的固守終究有些被，倒不如趁著眼下夜正濃，長崎城中兵強馬壯，且城外兵尚未完全站穩腳跟，先給他們一個教訓。

    若是尋常時候，聽聞此等"真知灼見"，德川秀忠定會大加讚賞，並且毫不猶豫的采納。

    但此時城外終究是來勢洶洶，且兵力不詳的明國大軍，從未經曆過此等陣仗的德川秀忠哪有如此魄力，故而下意識的將目投向其最為信任的幾位武將上。

    到德川秀忠的注視之後，平日裏趾高氣揚的幾位武將均是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並不主去接話茬。

    這長崎雖說是他們日本對外的門戶，曆任統治者都曾耗費重金，加固城池，但與大明的重鎮卻是相差甚遠，本經不起大明火炮的洗禮。

    是如何靠著城池"負隅頑抗"，便讓他們毫無頭緒，又談何主出城野戰，難不要他們用之軀去麵對大明的火炮？

    "眼下況不明，我等還是以求穩為主。"

    "將城中的火火炮盡數準備好！"

    "明國雖是來勢洶洶，我等也不是吃素的！"

    興許是口中的火火炮令德川秀忠重拾了信心，其慘白的臉頰也湧現了些許，城頭上如冰雪般冷凝的氣氛也緩和了不。

    早在蒙元時期，忽必烈命令聯軍東征的時候，世代偏安一隅的日本人便見識到了火的威力，但苦於此前毫無經驗，國工匠技有限，始終無法仿製。

    及至幾十年前，在織田信長時代，有一艘葡萄牙人的商船因為遭遇風浪，於長崎靠岸。

    為了謀生，僥幸存活下來的幾名水手將他們隨攜帶的"火槍"賣給了當地的商人，最終落到了彼時日本統治者織田信長的手中。

    織田信長收到這幾桿"火槍"之後視若珍寶，當即便以重金聘請那幾位落魄的葡萄牙水手，令他們研製火槍。

    自此以後，"火槍"便正式在日本風靡起來。

    幾十年後，野心的田秀吉在統一了日本之後，便是舉全國之力，侵朝鮮，想要將其吞並。

    雖然最終因為明廷的幹涉，田秀吉的野最終落空，但日本卻通過此戰，俘獲了大量的朝鮮工匠及火槍火炮。

    因為知曉這些火足以顛覆自己的統治，田秀吉將其看的極重，隻允許效忠自己的親信軍隊擁有。

    待到田秀吉病故，其昔日的家奴德川家康自稱"征夷大將軍"，並推翻了田氏的統治之後，便將這些朝鮮工匠全盤接收，並封存火火炮，不準民間及尋常大名私自擁有。

    "遵令！"

    聽聞德川秀忠終是打算用前些時日運抵城中的"火"，幾名心腹武將均是趕忙應是，茫然的眸子中也重新擁有了些許彩。

    昔年他們日本侵朝鮮之時，不但將其國的工匠俘獲一空，更是繳獲了不彼時應用於大明軍中的火。

    相比較朝鮮工匠及國工匠仿製的"贗品"，自大明兵手中繳獲的火可是名副其實的"正品"，就連威力巨大的火炮都有上百門，足以改寫戰局。

    ...

    ...

    長崎城外，麻麻的黑軍陣中，靖北伯盧象升麵容冷凝的立於高臺之上，從容不迫的下達著一道又一道的指令。

    盡管這長崎城遠遠無法與國的軍事重鎮相提並論，至多相當於尋常府城的水平，城高不過三丈出頭，但依著此前兵部送來的勘合，日本國早在萬曆年間便擁有了火，雖然製造技遠遠無法與大明相提並論，但終究比箭矢威力更大，程更遠。

    除此之外，在萬曆朝鮮戰爭中，日本軍隊還從朝鮮兵手中繳獲了大量資及上千名工匠。

    料想經過幾十年的發展，日本國鍛造火的技定會更加，絕不可盲目自大。

    "報，"許，一名全上下籠罩在甲胄之中的副將疾步行至高臺之下，抬手回稟道:"兒郎們已是準備妥當了。"

    言罷，不待上首的盧象升有所反應，這名副將便是將目投向遠若若現的城池，眼神中夾雜著一抹貪婪。

    開疆擴土，這可是滔天的軍功吶。

    "好。"聞聲，早有準備的盧象升便是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與後的幾位同僚簡單耳語了片刻，便是不容置疑的吩咐道:"令兒郎們原地休整，天亮之後，大軍攻城。"

    沉悶的黑夜眼瞅著就要結束了，遠天際線已然湧現了一抹肚白，倒是不用急於這一時半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