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一。

    卯時剛過，天尚未完全大亮，福建泉州府的天空仍是有些暗沉，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已然於遠修整完善的道上響起，揚起了漫天煙塵。

    "八百裏加急，閑人閃避！"

    "八百裏加急，閑人閃避！"

    在道兩側準備排隊進城的行商百姓為之愣神的時候，騎士歇斯底裏的嘶吼聲已然隨之響起，手中握的長鞭更是不斷打著下的戰馬，毫沒有減速的意思。

    顧不得咒罵，反應過來的行商百姓趕忙讓到一旁，以免被疾馳的健馬所傷。

    隻片刻的功夫，幾名材魁梧的騎士便與其下的戰馬，如狂風一般，於道上席卷而過。

    "八百裏加急？！"

    待到幾名騎士的背影逐漸遠去之後，道兩側後知後覺的百姓們便是不由得麵狐疑之，窸窸窣窣的討論起來。

    這福建省位於大明東南，與千裏之外的日本國隔海相，北鄰四季如春的江浙地區，西接江西省。

    尤其是這泉州府城，更是位於福建省的最東端，曆來便是中原王朝對外的出海口，瞧剛剛那些騎士所來的方向，當是距離府城不遠的碼頭。

    難道這所謂的八百裏加急是從千裏之外的日本國所傳回的？

    一念至此，道兩側的百姓們便是倒吸了一口涼氣，臉也是變得有些不太自然。

    盡管驍勇善戰的福建水師兵們數次請戰，但礙於京中的天子遲遲沒有旨意傳來，以及憂心深敵後的"登萊水師"，福建巡南居益倒是不敢輕舉妄，隻是下令各地警戒，任由囂張跋扈的紅夷船隊於東南海域上挑釁。

    好在隨著兩廣總督胡應臺領著廣東水師進駐泉州府及福州府，與福建水師合兵一之後，紅夷船隊終是有所收斂，不再於海域上盤旋，並先後多次派出使者涉，想要順勢與大明"通商"。

    是應付紅夷人，便令得城中的巡大人焦頭爛額，倘若奉命"東征"的登萊水師也進展不利，大明的境定會愈發不堪。

    不自覺的，眾人便將目投向了後的府城，臉上滿是焦慮之。

    ...

    ...

    卯時兩刻，天已是完全大亮，泉州府城更是門大開，街道上也出現了不刀劍出鞘，來回梭巡的士卒影，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但與城中百姓所想象中不同，不久前的八百裏加急雖是猶如一顆巨石海，驚起了巨大波瀾，但位於城中的巡署衙氣氛卻很是輕鬆，沒有半點慌之。

    署衙深的廳中，遠道而來的兩廣總督胡應臺與福建巡南居益並肩而坐，前則是一眾著各袍的文及武將，眉眼間均是充斥著一抹喜。

    尤其是滿頭銀發的福建巡南居益，舉手投足間滿是釋然，枕戈待旦多日，心中的巨石終是落地。

    天佑大明！

    由登萊巡袁可立親自率領的"東征"大軍並未遭遇被日本人大肆吹噓的"神風"，而是與尋常商船一般，於夜間在長崎順利登陸。

    待到天亮之後，前後不過一天的功夫，自古以來便是日本對外門戶，由德川幕府親自掌控的長崎城便是被"東征軍"攻破，城中日本武士損傷殆盡，就連日本實際上的統治者"大所"德川秀忠也僅僅是在些許死忠的保護下倉皇出逃，勉強撿得一條命。

    更振人心的是，依著登萊巡袁可立於奏報中所描述，是長崎島一地所發現的銀礦，其產量便足以抵上大明現有所有銀礦之規模。

    盡管手中書信薄如蟬翼，但在南居益此時看來，卻頗有些重若千斤的覺。

    "征吉兄，禮卿兄已然於日本倭國旗開得勝，我大明兵所向披靡，我等是不是也該有所作了.."

    半晌，終是平複好心的南居益扭頭看向旁的兩廣總督胡應臺，沉穩有力的聲音中夾雜著一抹期待。

    紅夷人於福建海域盤旋月餘之久，令得諸多沿海百姓人人自危，就連逐漸為朝廷重要來源之一的"海貿"也是為之停滯半月之久，造的損失不可估量。

    眼下登萊巡袁可立已然攻破日本長崎，正厲兵秣馬準備圍剿江戶，將眼下統治日本的"德川幕府"連拔起，正是用人的時候。

    若是在猶豫不決，與海域之上的紅夷人糾纏不休，從而耽擱了天子的大事，那他們這些人可就是大明的罪人了，是要被釘在恥辱柱上的。

    兩廣總督胡應臺聞言，先是瞧了瞧前臉漲紅的文武員，隨後方才點頭回應，朗聲道:"紅夷人野心，早已忘了前些年澎湖之戰的教訓。"

    "該給這些人一點教訓了。"

    眼下已是八月下旬，眼瞅著就要到了秋收的時候，大軍後續作戰所需的糧草本不是問題。

    胡應臺心中幾乎有十足的把握，待到袁可立於日本旗開得勝的軍報傳回數千裏之外的京師之後，整個大明都將為之戰栗。

    大明這頭沉睡了兩百餘年的雄獅也會徹底蘇醒，並將其藏許久的獠牙徹底展。

    見兩廣總督胡應臺如此言語，福建巡南居益便是徹底下定決心，朗聲吩咐道:"既如此，我水師兵即刻整飭軍備，明日天亮之後便武力驅逐紅夷船隊。"

    "定要將其徹底趕出我大明東南海域。"

    事發突然，饒是在過去半個多月的時間裏，駐紮在泉州及福州等港口的水師兵們均是厲兵秣馬，但驟然興兵，也需要一定時間來準備。

    "卑職遵令。"

    隻片刻，一道鏗鏘有力的聲音便於人影綽綽的廳中響起，引得在場眾人下意識的側目而視。

    順著聲音去，隻見得說話之人材魁梧，全上下都籠罩在灰黑的甲胄之中，黝黑的麵龐上還留有一道不大不小的疤痕，瞧上去很是可怖。

    "有勞沈總兵了。"

    許的沉默過後，福建巡南居益便是朝著說話的武將緩緩頷首，眉眼間也是湧現了一抹敬。

    他們福建水師雖然整軍備戰數年有餘，但隨著總兵俞諮皋的故去，倒是有些群龍無首的覺。

    而眼前這沈壽崇不但是廣東總兵，更是毫無爭議的將門之後，其父便是坐鎮閩浙地區多年的沈有容，戰功赫赫。

    眼下有沈壽崇在，倒是解了他的一樁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