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五。

    天已然大亮，一抹晨曦刺破了遠方的晨霧，將偌大的紫城映襯的熠熠生輝。

    但此刻，巍峨的宮城下，已有數年不曾進宮的英國公府"世孫"張世澤卻無暇欣賞周遭的宮城景致，隻是心神激的跟在兩名侍後，滿腦子都在想著待會麵見天子之後該如何奏對。

    遙想當今天子繼位之初，他張世澤不過是西華門外軍指揮使，因為有著"英國公"府這層關係，天子與他多有集，並對他另眼相看。

    而後不久，他便在天子的建議下，辭去了上可有可無的"虛職"，轉而前往遼東經略熊廷弼麾下任職，投行伍。

    昔日熊廷弼領兵踏平赫圖阿拉，並全殲真八旗銳的時候，他也從中斬獲了不菲的軍功，並得以擢升副總兵的職。

    但隨著真大汗皇太極領兵北狩，帝國的重心逐漸由遼東轉移至西南及東南，他也失去了"建功立業"的機會。

    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將近兩年"無人問津"的日子裏，卻也將其心打磨了不，使其愈發。

    兩炷香之後，一行人終是行至乾清宮暖閣。

    顧不得打量書房中的陳設，材魁梧的張世澤便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口中山呼不止，心中的激達到了無以複加的程度。

    "臣，張世澤奉旨麵聖。"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隻片刻，一道沉穩有力的聲音便在偌大的乾清宮暖閣中響起，並悠悠回，經久不息。

    "免禮平。"正在低頭批閱奏章的朱由校隨手將其擱置在一旁，並朝著眼前的武將聞聲道。

    "謝陛下！"又是一聲鏗鏘有力的叩首聲響起，渾上下的都在微微抖的張世澤緩緩於地磚上起。

    相比較幾年前自養尊優的"公子哥"，如今的張世澤不僅材魁梧，舉手投足間更是出一沉穩的覺，在配合上其上所穿的紅袍，著實讓人眼前一亮。

    行伍果然磨礪人，這張世澤也沒有辜負自己的期盼。

    輕輕頷首過後，朱由校毫不掩飾對於眼前"武將"的欣賞和滿意，並主打趣道:"老國公可是提前給你過底了？"

    "臣惶恐！"聞聲，才剛剛落座的張世澤作勢便要起，待見到朱由校擺手示意之後方才直起子，拱手說道:"臣及祖父均不敢揣聖意。"

    他們英國公府一脈雖然備天子信任，但正所謂伴君如伴虎，貿然揣測聖意可是取死之道。

    他張世澤自便被當做英國公府的繼承人來培養，自是不會在這種敏的話題上出現紕。

    對於這等心知肚明之事，朱由校也沒有予以深究，不平不淡的點了點頭之後，便是主出聲道:"朕有意待到東征軍凱旋之後，令爾領兵駐守日本，以防當地倭人不靖。"

    "陛下.."張世澤聞言便是一驚，臉上也是湧現了一抹駭，饒是此前多多猜到了天子無故將自己於遼東召回，或許會委以重任，但張世澤也沒有料到為大明之主的天子竟然如此"直白"。

    "願為陛下效死！"稍作猶豫之後，張世澤便不顧案牘後天子的阻攔，重新跪倒於地。

    "倭人生卑劣，反複無常，畏威而不懷德，定會在大軍撤退之後蓄意生事，這可是一樁苦差事。"案牘後的朱由校麵不變，隻是目灼灼的盯著眼前的"武勳"。

    國家養士三百年。

    在原本的曆史上，當闖王李自來勢洶洶，崇禎皇帝於煤山自縊之時，僅有許文勳臣選擇了以殉國，其中便包括了眼前的"英國公"張世澤。

    "食君祿，當為君分憂。"

    也許是在軍中曆練的緣故，原本還有些"輕浮"，喜歡在朱由校微服出宮之時，跟在邊誇誇而談的張世澤卻變得惜字如金，隻是不自覺的加重了語氣。

    "日本距離我大明千裏之遙，且藏有重金，若武勳於當地擁兵自立，隻怕朕也會鞭長莫及。"

    呼。

    此話一出，乾清宮暖閣的氣氛瞬間冷凝，窗外更突然襲來了一陣寒風，令得暖閣中滿是寒意。

    咚！

    又是一聲清脆的叩首聲響起，饒是此時的乾清宮暖閣已然鋪上了南直隸最新進貢而來的絨地毯，但仍難以阻隔張世澤的叩首。

    "英國公一脈世皇恩，皆願為陛下效死。"跪在地上的張世澤眼神真摯，直直的盯著案牘的天子，臉上瞧不出半點慌之。

    "起來吧。"沉默半晌，案牘後麵容繃的朱由校突然灑一笑，將眼前的"武將"重新喚起。

    日本距離大明本土何止千裏，隨著時間的流逝，心思浮之下，隻怕早晚要離朝廷的控製，但朱由校卻希盡自己所能，將這個時間無限製推遲，而將瑞王朱常浩等人分封至日本的舉也是為了能夠更好貫徹如此目標。

    畢竟日本所蘊藏的銀礦實在是太盛了，以"後世"那近乎於恐怖的效率，尚沒有盡數挖掘。

    "近些時日先於京中好好陪伴你的祖父吧。"

    "一旦去了日本，再想回來，就得是幾年之後了。"

    在張世澤有些驚愕的眼神中，朱由校聞聲寬道，眉眼間滿是笑意。

    "多謝陛下！"聞聲，張世澤先是一愣，隨後便趕忙鄭重行禮，平淡如水的眸子中也是泛起了一抹喜。

    ...

    "陛下，瑞王殿下趕在昨日太落山之際，私下裏派人找過奴婢，給了奴婢幾張地契和田契..."

    "這些田契和地契，幾乎占據了瑞王全部家的半數以上.."

    著張世澤漸行漸遠的背影，默默立於朱由校旁多時的馬監提督曹化淳突然躬稟報，並將幾封有些褶皺的文書自朱由校堆小山的奏本中出。

    "充國庫吧。"沒有在意旁太監臉上略有些不自然的表，朱由校隻是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幽幽說道。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卻不知袁可立那邊，戰事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