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七，諸事不宜。

    籠罩在稀薄晨霧中的"京都"城遍地狼藉，斷壁殘垣，目盡是尚未完全熄滅的火星，空氣中彌漫著一令人作嘔的硝煙味。

    殘破不堪的街道上，東平伯黃得功皺著眉頭，略有些懊悔的盯著周遭絡繹不絕的士卒。

    無論是城中尚未熄滅的火苗，亦或者若有若無的腥味，均是說明此地前不久才剛剛發生一場。

    而這場的始作俑者，極有可能便是"不知所蹤"的德川秀忠。

    半晌，一名材魁梧的副將在幾名親兵的簇擁下，"拎著"幾名材矮小，滿臉驚恐之的倭人行至黃得功麵前，並拱手稟報道:"將主，已是確認過了，城中的天皇及一切貴族，均於昨夜晚些時候，被德川秀忠所裹挾，趁著夜出逃了。"

    失之臂！

    聽聞德川秀忠果然從長崎逃至此地，並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再一次逃之夭夭，黃得功下意識的握雙拳，嚨深也是發出令人不適的"咕咕"聲。

    若是能夠將德川秀忠生擒，並控製住所謂的"日本天皇"，料想大軍所麵臨的"抵抗"便會輕鬆不。

    但眼下來看，卻是避免不了一戰了。

    抬頭瞧了瞧周遭坊市中瑟瑟發抖的倭國人，黃得功心中的懊悔愈發濃鬱，倘若遼東鐵騎於此，區區百裏的路程，何至於用上一天的功夫。

    "告訴兒郎們，不要節外生枝，除卻今日值的士卒之外，其餘人等皆前往城外駐紮。"

    隨著日本諸多城池的不攻自潰，本是軍紀森嚴的大明士卒們也自然而然的出現了些許"搖"，畢竟此地不是大明本土，這些倭國人也並非表麵上瞧上去那般"可憐"。

    不過在袁可立及黃得功等諸將的強勢震懾下，倒是沒有出現"燒殺搶掠"這等極其敗壞軍紀的況，但諸如打罵這等況還是不可避免。

    "將軍放心。"

    聞聲，肅立於黃得功旁的副將便是趕忙應是，見其沒有多餘的事要吩咐之後方才領著幾名親兵疾步離去。

    他們這一路上雖是所向披靡，各地大名領主皆是風而降，但看似一帆風順的背後卻也潛藏著諸多的暗流湧。

    例如他們在離開長崎之後的第三日，來到了同為日本對外門戶的"橫濱"，駐守此地的"城主"雖然同樣主開城投降，但其城百姓卻是"暗藏禍心"，於水源中下毒。

    因為此前從未有過此等教訓，有一隊放鬆警惕的兵們不疑有他，按照城中百姓所指引，前往水井挑水。

    如若不是這些倭國百姓神慌張，眼神躲閃，兼之有心急的兵直接大口飲水導致當場毒發亡，隻怕一路上都沒有遭到太多損失的兵們會因此傷亡慘重。

    待到"總督"袁可立知曉此事之後，便是趕忙召集眾將，並對大軍的吃穿用度做了進一步要求。

    待到副將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街頭盡頭之後，黃得功方才將目自遠街道上那些瑟瑟發抖的倭國百姓上移開，轉而瞧向不遠仍是火衝天的一建築。

    ...

    "這裏便是日本的皇居？"

    硝煙彌漫中，黃得功皺著眉頭，會同聞訊趕來的盧象升一道，略有些詫異的盯著眼前火勢逐漸減小的"皇城"。

    因為這京都乃是仿照隋唐時期的城及長安城而建，故此曆任天皇所居住的"皇居"外圍也有宮城所環顧，算是他們這一路攻城掠地以來，形製最為規整的一座城池。

    "沐猴而冠，"草草打量了片刻之後，靖北伯盧象升便是一臉不屑的搖了搖頭，神間滿是鄙夷。

    早在東漢時期，彼時尚且十分落後的日本便曾有人出使中樞，被帶回了一枚被漢武帝賜予的金印，此事被記載於後漢書中。

    待到三國曹魏時期，偏居一隅的倭國更是在九年，連續五次向中原王朝進貢，謀求"屬國"份，至於隋唐時期絡繹不絕的"譴隋使"，"遣唐使"更是世人皆知。

    但就是這樣的蠻夷小國，其國主竟敢自稱"天皇"，並自詡為神，當真是荒唐至極。

    "報.."正當二人盯著眼前的滾滾硝煙沉默不語的時候，耳畔旁隨即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並帶有略顯興的呼喝聲。

    "何事？"下意識的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去，隻見得幾名臉黝黑，一瞧便是被滾滾硝煙所致的士卒已然立於前。

    "稟報將主，卑職等人奉命撲滅火勢，卻不曾發現這宮殿中仍有人存活.."迎著盧象升的審視，為首的士卒訕訕一笑，眼神也是變得躲閃起來，不敢與其對視，其後的士卒也紛紛低下了頭。

    他們幾人在知曉眼前這座熊熊燃燒的"宮城"乃是日本曆史天皇所居住的寢宮之後便是萌生了一個大膽的舉，借著"滅火"的便利，尋了一火勢較淺的宮殿，溜了進去，卻不曾想正巧撞見了幾名躲在暗，瑟瑟發抖的婦人。

    "嗯？何人？"

    對於眼前幾名士卒心中的小九九，盧象升自是心知肚明，不過他也懶得去計較，畢竟他早已知曉日本天皇早已被幕府將軍架空，宛如傀儡一般，其居住的宮殿更是寒酸。

    但此刻聽聞這"皇居"中仍有人存活，盧象升不由得來了興趣，一旁的黃得功也是若有所思的舉目往來，並下意識的與其對視了一眼。

    他們二人皆是天子的心腹將，雖然常年領兵在外，但對於天子的些許"癖好"卻也有所耳聞。

    軍中甚至有些傳聞，祖大壽之所以能夠由"擁兵自重"的將門子弟，一躍為統領關寧鐵騎的"靖南侯"，很大一部分原因都要歸功於被其生擒的真大妃阿亥，及後來的真大汗皇太極的諸多妻妾。

    雖然心中知曉，這些傳聞不過是軍中士卒酒足飯飽之後的無稽之談，但當今天子的些許"癖好"卻是人盡皆知。

    "是幾名婦人，什麽份，卑職等人也不清楚.."

    見眼前的兩名將主沒有怪罪自己"中飽私囊"，幾名士卒頓時來了神，趕忙抬起了頭，爭先恐後的說道。

    "去瞧瞧.."

    深吸了一口氣，黃得功及盧象升故作鎮定的吩咐了一句，但其驟然急促的呼吸卻是出賣了二人的心。

    要立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