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雲南巡閔洪學及鎮南將軍魯欽一行人逐漸走遠，並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後，留在廳的土司們方才如夢初醒般發出震耳聾的呼喝聲，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斥著激與瘋癲，魁梧的軀也在不斷抖著。

    永樂年間，十數萬如狼似虎的大明兵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現於西南邊陲，並所向披靡的架勢平定了幾家"不服王化"的土司。

    在大明兵無與倫比的戰鬥力威懾下，自古以來便生活在雲南邊陲的土司們被迫向大明俯首稱臣，並被授予一定的職。

    盡管當地土司仍對麾下的疆域，部眾擁有絕對的領導權，但在名義上卻要服從明廷的統治，這也引來了不土司的心中不滿。

    前後不過十餘年的時間，當如狼似虎的大明兵們逐漸從雲南撤兵，武德充沛的祖皇帝龍馭賓天之後，擁兵自重的土司們紛紛展其野心，不顧當地"流"的勒令，私下裏開始互相爭鬥，彼此傾軋，爭奪地盤和人口。

    正當所有人都以為，大明朝廷即將如曆史上的其餘幾個中原王朝一般，無力幹涉西南邊陲戰事的時候，坐鎮雲南昆明府城的"黔國公"沐晟被明廷授予鎮南將軍之職，奉命平。

    而黔國公沐晟也沒有令大明中樞失，以強而有力的手段解決了雲南邊陲的戰，使得野心的土司們皆是為之臣服。

    但人力終有窮盡時。

    隨著沐晟於正統年間在征討麓川土司的過程中病逝，雲南邊陲再度陷戰，以至於後來發了曆時十餘年的麓川之役。

    在正統十三年，朝廷第四次征剿"麓川土司"無果之後，作為大軍主帥的靖遠伯王驥遂與麓川土司思祿盟約，默許其已然吞並的疆域，並以金沙江立石為界，規定雙方疆域。

    同時，明廷重新對雲南邊陲冗雜的土司衙予以集中，重新規定了"三宣六"的領域。

    在此後數十年的時間裏，因與明廷連年戰導致元氣大傷的麓川土司忙於恢複元氣，始終無力他顧，故此雲南邊陲倒是迎來了數十年的祥和時期。

    嘉靖年間，恢複元氣的麓川土司在察覺到明廷於西南地區的統治力衰弱，且世代鎮守雲南的黔國公府也威風不在之後，果斷撕毀昔日之盟約，越過金沙江，開始吞並"三宣六"的疆域。

    在這個過程中，麓川政權部也是發生了更迭，被後來居上的"東籲王朝"所取代。

    及至如今，曾經被雲南無數土司夷人視為神圖騰的"三宣六"已是名存實亡多時，除卻在雲南境的宣司尚且得以幸存之外，便隻剩下了車裏宣司始終不肯向緬甸東籲王朝臣服，餘下五宣司均是或主或被的並了緬甸東籲王朝，為其麾下疆域。

    多麽年了，本以為自己再沒有機會複興家族，隻能如牆頭草一般，在緬甸東籲王朝及大明朝廷之間反複橫跳，茍延殘，卻沒有想到在今日聽到了"積弱多年"的明廷不日便將功伐安南的消息。

    盡管安南國距離自己的轄地尚有不短的距離，但在場的土司們仍是神抖擻，不能自已。

    盡管他們這些人的學識不如那些飽讀詩書多年的文，但也清楚所有中原王朝都對"開疆擴土"有著近乎執拗的追求。

    安南國僅僅是一個開始，此後大明這頭雄獅的爪牙必將對準野心的東籲王朝。

    屆時，他們非但解決籠罩在頭頂數十年的霾，還能借機壯大己。

    "大人，我們怎麽辦？"窸窸窣窣的討論了許久，終於有人記起上首的幹崖宣使刀鎮國，隨即便是迫不及待的向其投去殷切的目。

    聽得此話，廳中的其餘土司們也是紛紛止住了談，但神仍是激異常。

    這刀鎮國不但是朝廷冊封的"幹崖宣使"，也是周邊二三百裏疆域，勢力最大的土司，他們這些人皆要聽其詔令。

    "倘若明廷出兵緬甸，我等自是責無旁貸，但這安南國距離我等疆域足有千裏之遙.."不同於眼前心腹們的激，今年約莫五十餘歲的刀鎮國臉上出一抹猶豫，神頗為忐忑。

    依著族中留下來的記載，永樂年間明廷征討安南國的時候乃是兵分兩路，一路由幹崖而出，一路由廣西平詳而出，最終於安南國會和。

    彼時他們一族也參與了這場耗時一年之久的"安南戰爭"，並因功在戰後被明廷授予"長司"的職，賞賜了大量疆土，並得以在後來被晉級為"宣司"。

    但今時不同往日，彼時金沙江對岸的疆域未被統一，各部土司皆是各自為戰，故而方才能被明廷所征召，隨軍參與征討安南的戰爭。

    如今的大明，可不見得會走這條路了。

    若是無法從此戰獲取實質意義上的疆土，他就算能夠獲得不菲的糧草資，對於壯大己也沒有半點幫助。

    此話一出，眾人臉上的笑容皆是為之一僵，廳熱切的氣氛也逐漸冷凝下來，不複剛剛的喧囂。

    "阿爸，此言差矣。"不知過了多久，在諸多土司複雜的眼神中，有一瞧上去不過二十餘歲的年輕人緩緩起，並朝著上首的刀鎮國搖了搖頭。

    見到自被自己當做繼承人培養的長子起，上首的刀鎮國先是一愣，隨即便有些慍怒。

    他們這些人雖是擁兵自重的土司，但也不願意族中子嗣待在深山老林之中，故此早早便將其送到了條件更為優越的昆明府城，並接教育。

    難道自己的長子讀了幾年書，也跟那些漢人一樣，將腦子讀傻了，開始為明廷說話了？

    近乎於下意識的，刀鎮國便無視了自己的長子，並準備起朝著後宅走去。

    但很快，耳畔旁響起的話語便讓其止住腳步，眼眸中也湧現了些許駭。

    "阿爸，我刀氏一族於明廷治下傳承了兩百餘年，但其餘幾家宣司被緬甸東籲王朝吞並之後，是何等下場？"

    "亡齒寒之下，我等焉能坐以待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