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國都,升龍府。
晌午過後,伴隨著幾道閃及震耳聾的驚雷,滿天烏雲便是籠罩在安南國都的上空,將現任"鄭主"鄭梉臉映襯的愈發晦不定。
許是察覺到"鄭主"上散發出來的戾氣,書房中兢兢業業的下人婢趕忙點燃了燭火,借以驅散空氣中的寒意,並準備關上半開的窗柩,卻不曾想仍是有一陣寒風襲來,使得書房中的燭火都是晴不定。
一時間,偌大的書房中無人說話,端坐在案牘之後的"鄭主"鄭梉輕輕索著眼前的輿圖,餘下的心腹臣工們則是默默傳閱著幾封有些褶皺的書信,表很是嚴肅。
對於書信中的容,在場眾臣大多早已知曉,一則是由安南靠近明廷西南邊陲的駐防大臣傳回,聲稱雲南巡閔洪學近些時日不斷募集糧草,且鎮南將軍魯欽也於邊陲檢閱軍隊,旁還有眾多土司隨行,聲勢浩大。
另一則是由帝國南部傳回,前些年公然與"朝廷"撕破臉皮,實際上已然控製了南方,為割據勢力的"阮主"政權又一次開疆擴土,將前些年趁離了安南控製的"占城國"攻破,勢力大漲。
縱使年關將近,但端坐於案牘後的"鄭主"卻是毫無喜,一雙沉的眸子死死盯著眼前的燭火,隻覺得窗外風聲大作,頗有些山雨來的窒息。
"諸位,如何看吶。"沉默半晌,見眼前的心腹臣工已然將書信傳閱完畢,已是年近五旬的鄭梉便凝眉發問。
約莫從上個月開始,駐紮於帝國邊陲的駐防大臣們便是書信不斷,使得朝局的氣氛很是抑。
"殿下,明國與我安南向來相安無事,縱使那雲南巡募集糧草,並於邊陲檢閱軍隊,隻怕也並非針對我等。"彼此對視了一眼過後,一名白發蒼蒼的老臣便是起朝著上首的鄭梉躬回稟。
盡管這老臣言辭灼灼,眼神堅毅,但其佝僂的軀仍是微微抖著,好似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自宣德年間,黎朝太祖趁著明廷於安南的統治力有所下降並起兵叛,最終為了"安南國王"之後,他們限於國力等原因,一直沒有"開疆擴土"。
反倒是在數十年前,權臣莫登庸自立為帝之後,為了換取明廷的支持,主對明廷俯首稱臣,並將毗鄰明廷的部分疆域"割讓"給明廷。
因此,他們安南與明廷倒是並不存在"領土"上的分歧;而同樣曾經作為明廷宣司的"緬甸"則是大為不同。
自緬甸離了明廷獨立之後,並屢次進犯明廷疆域,尤其是在"東籲王朝"崛起之後,更是令明廷於雲南邊陲設立的"三宣六"近乎於名存實亡。
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考慮,明廷於邊陲厲兵秣馬的用意,都不是為了針對他們安南。
待到老臣一語作罷,書房中本是劍拔弩張的氣氛便消融了不,還有幾位朝臣出了些許釋然的表,但很快鄭梉怒不可遏的咆哮聲便於書房中響起:"並非針對我等?!"
"明廷雲南巡檢閱軍隊也就罷了,那廣西巡於桂林府城宴請諸多土司,並陳兵於憑祥土州,又該作何解釋?!"
見眼前的心腹臣工們仍在"自欺欺人",著紫袍的鄭梉怒發衝冠,神很是癲狂。
曾經與他們"後黎朝"彼此對峙,甚至得他們不過氣來的"莫朝"在他父祖兩代人的努力下已是不值一提,隻能於"高平府"中茍延殘。
而他之所以遲遲沒有將"莫朝"鏟除,一是顧慮莫朝於民間仍有不殘餘死忠,二便是希憑借莫朝,緩和與明廷的關係。
畢竟,有莫朝於邊陲茍延殘,就算明廷勢大,有心"開疆擴土",也要考慮到毫無基的"莫朝"在名義上仍為明廷臣子的事實。
但依著邊陲駐防大臣近些時日的文書,明廷那位武德充沛的小皇帝在解決了"憂外患"之後,似乎是準備將重心放在邊陲,試圖進一步開疆擴土了。
如若他們後黎朝仍在巔峰時期,縱使明國勢大,他自詡也有"還手之力",絕不會重現明廷永樂年間的舊事。
可偏偏因為其父祖的一時疏忽,導致阮氏家族逐漸壯大,並以南方為基,形了與他們"鄭氏"相對抗的割據勢力。
換句話說,如今的"安南"實則已然形了南北對峙的局麵,北方由他"鄭氏"主導,南方則由"阮氏"統治。
至於在名義上在他們兩個家族頭頂的"後黎朝皇帝",則是人盡皆知的傀儡,毫無實權可言。
如今的明廷已是大兵境,隨時有可能邁他們安南的國境,僅憑他們"鄭氏"家族一己之力,鄭梉實在沒有擊退明廷大軍的把握。
畢竟這些年,他在耳濡目染之下,多多也聽說過明廷大軍的戰績。
"殿下息怒!"
見鄭梉發怒,書房中朝臣臉上的表皆是為之一僵,隨即便是跪倒在地,戰戰兢兢的朝著上首的中年人請罪。
他們又何嚐不知曉明廷大軍境,可謂是來勢洶洶,剛剛故作輕鬆也不過是為了自我麻痹罷了。
"去給南方阮主發信,就說明廷勢大,恐重新永樂年間舊事。"強忍住心中翻滾的殺意和不甘,鄭梉在猶豫再三之後,終是頗為落寞的說道。
自"後黎朝"複興以來,他們鄭氏家族一直是毫無爭議的"主宰者",朝中軍政大權盡在手中。
反觀那"阮氏家族",昔年隻能在他們家族的鼻息下生存,靠著"忠心耿耿"得到了其父祖的重視之後,方才逐漸坐大,並趁著父祖忙於征討"莫朝"的當口,於南方割據,擁兵自重。
自前些年,雙方因為廢殺"黎敬宗"徹底撕破臉皮以來,一直於彼此對峙的狀態,無論是私下亦或者公開,皆沒有半點聯係。
但如今,迫於明廷所施加的力,他卻是要主低下驕傲的頭顱,向南方的"阮主"爭取支援。
這對於心高氣傲的鄭梉來說,實在是巨大的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