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裝素裹，白雪皚皚。

    低垂的穹頂之下，一無際的平原上，赫然分布著延綿數裏不絕的營帳，不遠則是有一道橫兩岸的壕，此時已被冰雪所覆蓋。

    此地，便是距離大明京師數千裏之遙的奴兒幹都司，曆史上的金朝曾在此地設立會寧府，被時人稱之為"上京"。

    永樂年間，國力達到巔峰的大明在驅逐了盤踞於此的北元殘軍之後，正式設立"奴兒幹都司"，將其納大明版圖，並設立流。

    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朝廷對此地的掌控力與日俱減，奴兒幹都司也逐漸擺了朝廷的控製，重新恢複了由當地遊牧民族自治的局麵。

    相比較大明的絕大部分省份，奴兒幹都司的疆域廣袤了數倍不止，但人煙卻是比"赤地千裏"的陝西還要稀。

    除卻世代居住於此的真部落及蒙古部落之外，便隻剩下了前不久才剛剛率眾遷徙至此的"蒙古大汗"林丹圖爾。

    ...

    ...

    自從去年於距離野狐嶺數十裏之遙的塞外草原吃了敗仗，並狼狽逃出歸化城之後，名義上能夠節製蒙古諸部的林丹圖爾便是力排眾議，領著其麾下碩果僅存的銳們，沿著西拉木倫河一路向北，最終抵達了人跡罕至的奴兒幹都司。

    這一路以來，憑借著"蒙古大汗"的名頭及察哈爾部銳騎兵的戰力，林丹圖爾一路收攏殘兵，並順勢收複了多個遊牧於西拉木倫河畔的蒙古部落，使其飽重創的察哈爾部竟然在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裏重新恢複元氣。

    在這個過程中，林丹圖爾也不可避免的與當下"奴兒幹都司"疆域中勢力最大的和托輝特部產生集，並兵戈相見。

    這和托輝特部名義上聽上去雖是有些拗口，但追溯源卻是地地道道的蒙古，祖上是喀爾喀部落汗王為了控製衛拉特部而單獨劃分出來的部落。

    經過數十年的繁衍，和托輝特部疆域擴大了數十倍不止，汗帳駐紮於唐努山南麓的烏布蘇湖，並與沙俄接壤。

    在得知"蒙古大汗"林丹圖爾率眾遷徙至"奴兒幹都司"並遊牧於西拉木倫河畔之後，自認為到挑釁的和托輝部大汗俄木布額爾德尼主率眾來襲，雙方於西拉木倫河畔展開鋒。

    在林丹圖爾的先士卒之下，常年於此地作威作福，自認為兵峰無人可擋的和托輝部大敗，汗王俄木布額爾德尼在許心腹親兵的簇擁下趁而逃，餘下兵馬死的死，降的降。

    經此一役，林丹圖爾重新打響了其"蒙古大汗"的名號，使得遊牧於此地的蒙古部落皆是主率眾來投，本對林丹圖爾不聞不問的"漠北蒙古"及"漠西蒙古"也是遣使來見。

    甚至有傳聞說，位於綏芬河以東的沙俄在聽說了"蒙古大汗"林丹圖爾親自行至"奴兒幹都司"之後，也準備派遣使臣來見，後被和托輝部阻撓方才作罷。

    但不管怎麽說，如今的林丹圖爾一掃在漠南草原時的失敗落寞，又一次打響了其蒙古大汗的名號。

    可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近些時日聲名赫赫的林丹圖爾非但沒有一雪前恥的如釋重負，反倒是心事重重，心不佳。

    ...

    ...

    "大汗，我已經遣人將外麵的使者盡數打發了。"

    角落擺放有多個火盆的營帳，隨著一陣寒風襲來，一名材窈窕的婦人徑自走了進來，其婉轉聽的聲音也是在林丹圖爾的耳畔旁響起。

    "娜木鍾，"聞聲，正低頭沉不語的林丹圖爾便是緩緩抬頭，眼神複雜的朝著自己的結發妻子點了點頭，聲音很是苦。

    隨著他在"奴兒幹都司"站穩腳跟，越來越多的部落慕名前來投奔，其中不乏輒便上萬人的部落。

    若是在漠南草原的時候，由如此之多的部落慕名來投，他定會雄心萬丈，著手與明廷攻伐，一雪前恥。

    但在這寒冷刺骨，人跡罕至的奴兒幹都司，他實在是開心不起來，畢竟此地資實在匱乏，而他作為"蒙古大汗"勢必要承擔麾下部卒的生活所需。

    這也導致了，隨著前來投奔他的部落數量越來越多，其一路上通過掠奪所獲得的大量輜重也逐漸捉襟見肘起來。

    為了減軍中負擔，他不得不忍痛拒絕了不部落想要歸附的請求，到了最後幹脆就躲在營帳中，一切由自己的大妃置。

    "大汗何至於如此消沉？"作為林丹圖爾的結發妻子，娜木鍾自是清楚其心中所想，故而輕輕搖頭，頗為斬釘截鐵的說道:"這奴兒幹都司本就不比漠南草原，資匱乏也在理之中。"

    "但待到來年開春，我大軍東可馬踏烏布蘇湖，征服和托輝部，西可重歸察罕浩特，形勢一片大好。"

    事實上，正如娜木鍾所言，曾經數次兵敗於兵及建州真手中的察哈爾部經過去年的休整與吞並，勢力已是毫不亞於巔峰時期，唯有銳戰力有所不足。

    但察哈爾部所麵臨的對象也不是裝備良，悍不畏死的兵們，而是草原上的其餘蒙古部落。

    以察哈爾部銳鐵騎的實力，大可一路橫推，逐漸壯大己，他們蒙古人，天生便是草原的主人。

    "本汗知曉。"見自己的結發妻子如此言說，林丹圖爾也隻得強打神，勉強自角出一抹苦笑。

    昔日的建州真於遼東是何等的如日中天，令他都不得不暫避鋒芒，率眾西遷。

    倘若建州真尚在，他焉能主這"奴兒幹都司"，以至於重拾蒙古大汗的榮。

    但前後不過幾年的時間，正值巔峰的建州真便是土崩瓦解，在明廷小皇帝的運籌帷幄之下，消失於曆史的長河之中。

    每每想起強大的明廷以及昔日在歸化城外的慘敗，他剛剛升起的些許雄心壯誌便會消失的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