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三，易出行。

    廣西憑祥士州地勢自西向東傾斜，境有憑祥河自西向東流淌，最終流"安南國"境的左江。

    而沿著憑祥河，一路向西而行不過數裏，便是"安南"廣源州的疆域，再順江而下數十裏，便是"莫朝"都城所在高平府，周邊被群山所環繞。

    從古至今，除卻形單影隻的獵人或者世代生活於此的農夫能夠通過些許道路險峻的羊腸小道穿行抵達高平府外，其餘人等若想由憑祥抵達廣源高平府，便隻剩下沿著憑祥河一路西行這一條道路。

    也許是知曉作為天朝上國的兵們突然齊聚於此並非是為了"吞並"他們莫朝，前些時日還戰戰兢兢的安南士卒們在見到已於山腳下紮營半月有餘的兵們突然推開營寨，並於空地上集結之後，心中沒有半點驚恐，反倒是有些期待。

    山腳下，地形開闊的空地上，著緋袍的廣西巡丁魁楚在諸多將校的簇擁下，邁步而行，臉上的表頗為輕鬆。

    厲兵秣馬多日，終是到了出兵的日子。

    "幾位將軍，本在此以茶代酒，諸位諸位將軍旗開得勝，為我大明開疆擴土。"簡單的寒暄過後，丁魁楚自後吏員的手中接過茶盞，並朝著旁材魁梧的將校們挨個點頭示意，隨即便是仰頭將其一飲而盡。

    眼下朝廷自各地調集的銳雖是集結完畢，但後續所需的糧草仍在源源不斷的運載中，他作為代天巡狩的封疆大吏，自當坐鎮後方，運籌帷幄，免去前方將士的後顧之憂。

    "大明萬勝。"

    聽聞丁魁楚的言語，在場將校心中皆是豪萬丈，同樣是自吏員手中接過茶盞，將其一飲而盡。

    "戰機稍縱即逝，天子托本向諸位將軍叮囑，如若在戰場上遇到懸而未決之事，諸位將軍可自行商議解決，不必事事報予中樞知曉。"

    言罷，丁魁楚便自懷中掏出了一封明黃的卷軸，又一次確認了容之後，便是將其給左手邊的鎮南將軍魯欽，示意眾人傳閱。

    天子的中旨早在半月前便通過"錦衛"的路子送到了他的手中，但彼時靖南侯祖大壽等遼東諸將及關寧鐵騎尚未抵達此地，他也就沒有宣讀聖諭。

    眼下大軍出征在即，倒是能借此給諸位將校吃一顆定心丸。

    "吾皇萬歲，"中旨的容並不冗雜，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在場諸將便是傳閱完畢，並一臉敬畏的朝著紫城所在的方向躬應是。

    雖說這中旨並沒有經過閣及六部的"簽發"，但天子此舉依然能夠幫助他們免去不後顧之憂。

    "事不宜遲，本就不耽擱諸位將軍的時間了，祝願諸位將軍建功立業，立不世之功，早日凱旋歸來。"

    深吸了一口氣，廣西巡丁魁楚便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朝著眼前呼吸急促的魁梧壯漢們微微躬，抱拳作揖，而反應過來的將校們也是連忙還禮，神很是激。

    咚咚咚！

    沉悶的戰鼓聲適時響起，並響徹在山林之間，使得躲在山巔小心翼翼注視著兵一舉一的倭國士卒們心中皆是為之咯噔一聲。

    俗話說，人馬過萬，無邊無岸。

    此時駐紮在山林腳下的兵們何止數萬，後方更有不負責為大軍押送輜重的民夫。

    放眼去，竟是好似一條黑長龍，盤踞在山林之間，令目者皆是為之驚不已。

    這高平府雖是距離兵駐紮的營地不過數十裏，但因為山路險峻崎嶇的緣故，大軍仍是分彼此先行開拔。

    為了將一切"患"扼殺在搖籃之中，為大軍充當"先鋒"的赫然便是自遼鎮急征召而來的關寧鐵騎，而靖南侯祖大壽也是當仁不讓的躍然於馬上，旁左右兩側分別是總兵滿桂及曹文詔。

    盡管近些時日，莫朝不斷遣派使臣來見，不止一次重申"莫朝"為明廷臣子的份，並願意為大軍帶路，抵達高平府。

    但出於為將者的謹慎，靖南侯祖大壽仍是拒絕了安南使者的好意，並勒令"莫朝"邊軍盡數於近些年修建的碉堡或藏地走出，隨同大軍一同趕赴高平府。

    至於莫朝修建的碉堡，則是毫無爭議的將由大明兵坐鎮。

    起初的時候，莫朝使臣還打算據理力爭，認為祖大壽此舉有"吞並"莫朝疆域之嫌，但在雙方懸殊的實力麵前，隻得不不願的回高平府向莫敬寬"請命"，並最終答應了祖大壽的要求。

    ...

    "岑大人，對這廣源州應當頗為了解吧？"縱馬行駛在陡坡峭壁的山林下，靖南侯祖大壽一邊愜意的欣賞著周邊的景，一邊好似隨意的朝著旁武將問道。

    靖西土司岑燃因為家族世代鎮守思恩州，知廣源州的風土人，被祖大壽邀請，一同而行。

    "回稟侯爺，"見祖大壽點到自己的名字，表淡然的岑燃便是拍馬近前，開始講解廣源州與大明的淵源，並對當下安南國的形勢做出了一定分析，好似全然聽不出祖大壽的言外之意。

    不管他此前潛藏著何等野心，當他親眼瞧見近十萬大明兵齊聚於此，且聲名赫赫的關寧鐵騎也被朝廷自遼東調到了廣西，岑燃便是打定主意，此戰他岑氏家族定當拚盡全力。

    一旦安南重回大明疆域，他岑氏家族朝廷於廣西最為倚重的土司，且領地又與安南接壤，理當順理章的接管廣源州，將家族領土擴張。

    如此隻需要十數年的整飭，廣源州便會如同思恩州，徹底為他岑氏家族的領土。

    就算日後安南國民叛，起兵推翻朝廷的統治，重建安南國，這廣源州也是其岑氏家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小小的安南國，倒是頗有些三國鼎立的架勢.."聽聞安南國本是勢同水火的"鄭主"及"阮主"極有可能已然化幹戈為玉帛，並攜手對抗朝廷，祖大壽的臉上便是湧現了一抹嘲諷之意。

    他倒是要瞧瞧，於後黎朝如日中天的"鄭主"究竟有幾分本事，竟敢自比昔日的魏武帝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