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十，順華府。

    此地位於安南邊陲，距離後黎朝名義上的國都"升龍府"足有千裏之遙，在秦漢時期屬於象林縣所管轄。

    東漢末年，趁著中原王朝戰不休，無力顧及邊陲的時候，世代生活於此的土人殺死東漢朝廷派遣至此的縣令，並宣布獨立，建立占城國。

    大明嘉靖年間，彼時掌握後黎朝權勢的鄭主為了排除異己，特意下旨令同樣地位顯赫的諒國公鄭檢出鎮廣南地區。

    自此以後，阮氏家族便開始了在廣南地區的統治，並以順華府為據地，逐漸形了能夠與後黎朝對峙的割據勢力。

    ...

    今日大好，微風不急不躁，吹在人的臉上很是舒服，但順華城中往日人滿為患的模樣卻是消失不見。

    放眼去，縱橫錯的街道上，僅有零零散散的些許行人在沿著街邊小心翼翼的行走，其中還多是上了年紀的老人。

    原因無它，一切皆是由遠道而來的大明兵所致。

    盡管"阮氏政權"偏居南方，但自從一向自視甚高的"鄭主"被迫遣使求援之後，城中軍民百姓便將注意力放到了北方。

    隨著後黎朝大軍節節失利，一連串"噩耗"接連傳回廣南，往日裏富庶繁華的順華府也逐漸籠罩上了一層霾。

    因為還是白天，故而被曆任阮主，前後共耗費數十年所修築的"王宮"大殿並非點起燭火，僅在角落擺放有幾個火盆，正在發出微弱的劈裏啪啦聲。

    上首的"王位"，赫然坐著一名著蟒袍，年紀約在四十餘歲的中年人，此刻正微微瞇著眼睛，不時方向半開的殿，好似在等待著什麽。

    他阮福源，在其父病故之後，於十三年前正式為"阮主"，也是這廣南國的第三位君主。

    在其父祖世代，因為自實力的不同，盡管對於在後黎朝呼風喚雨的"鄭主"十分不滿，但大多數況下還是聽從後黎朝的召令。

    但當他繼位為"阮主"之後，便直接切斷了與北方後黎朝的隸屬關係，並將任命廣南省員的權利，握在手中。

    為了能夠與後黎朝所對峙，他果斷選擇與紅夷人和佛郎機人合作，並在這些人的幫助下屢次抵擋住後黎朝的進攻，並最終在雙方約定俗的邊界線修築起一座長達十餘裏的寨牆。

    同樣是在這些紅夷人和佛郎機人的幫助下，他廣南國獲得了大量火火銃，並應用至軍中。

    前幾日才剛剛過完四十歲生日的阮福源曾不止一次許下豪言壯誌，定要在有生之年發兵升龍府，令安南國換朝換代。

    可令他始料未及的是，本在近些年逐漸跌落神壇的大明竟然重新恢複了昔日東亞霸主的威勢，並且以強的姿態"以戰止戈"。

    更要的是，掌握安南大半疆域的後黎朝麵對著來勢洶洶的兵竟然毫無還手之力，就連作為鞏固升龍府屏障的清化城都落兵手中。

    頃刻間，安南國撲朔迷離的局勢便是瞬間明朗起來。

    "報！"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於殿外響起，同時伴有急切的呼喝聲:"阮輝負隅頑抗，已被當場格殺。"

    阮輝，阮氏政權的重要人之一，也是舉朝皆知的"保守派"，一向主張與後黎朝和平共。

    前些時日，後黎朝的鄭主派遣使臣前來求援，便是阮輝負責接待。

    "後黎朝的使臣呢？！"顧不得心疼自己的鞏固大臣是否真的"負隅頑抗"，阮福源便是接著追問道。

    相比較之下，還是那同樣出鄭氏家族，負責替鄭主求援的使臣更為重要。

    "回稟王爺，後黎使臣已被控製起來。"

    "好好好，做得好。"聞言，心事重重的阮福源終是徹底放鬆下來，並補充了一句:"好好看管起來，絕不能讓其死了。"

    倘若大明兵平升龍府，他便會將援助後黎朝的全部"罪惡"推卸到阮輝的上，並將後黎使臣給兵發落。

    "阿爸，何至於此？難道兵還能越過左江，討伐我等？！"待到殿中前來稟報的侍退去之後，殿中角落方才響起了一道略有些不滿的聲音。

    放眼去，隻見得在暗角落，赫然坐著一名臉有些霾的年輕人，麵容與上首的阮福源有三分相似。

    "糊塗，你懂得什麽？！"見被自己從小當做繼承人培養的長子竟是不理解自己的用意，阮福源先是一愣，隨即便頗為不滿的訓斥道，眼眸深湧現了一抹失之。

    他們阮氏家族與後黎朝前後對峙數十年，雙方互有勝負，但何曾出現過輒數萬人的傷亡？

    雖說他們阮氏家族憑借著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以及固若金湯的堡寨，理論上能夠立於不敗之地，但兵能夠如此輕易的擊潰後黎朝的軍隊，誰又敢狂妄自大？

    退一萬步講，他們安南國在名義上本就是明廷的附庸，自己的父祖也曾多次派遣使臣出使明廷，希能夠獲得與莫朝一樣的政治地位，獲封為"安南都統使"。

    更何況隨著後黎朝的疆域盡皆被明廷納囊中，朝廷恢複昔日"趾布政司"幾乎可以說是水到渠之事。

    此等況之下，他們阮氏政權便顯得有些礙眼了。

    聽得自己父親的訓斥，神有些霾的年輕人縱然心中仍有不忿，但卻不敢出言頂撞，隻是不不願的點了點頭，便快步走出了大殿。

    "哎.."著自己長子逐漸走遠的背影，端坐於王位之上的阮福源便是幽幽一歎，神更加複雜。

    若有可能，誰又願意向明廷主示弱？

    可就在前兩日，隨著清化城告破，明國大軍不日便將兵臨升龍府的消息傳回廣南之後，與他們阮氏家族幾代人一直保持良好關係的紅夷人及佛郎機人突然不辭而別，與之一同離去的還有大量工匠。

    盡管此等機的消息被阮福源第一時間下令封鎖，以免搖軍心，但紙包不住火，用不了多久定然會廣為人知。

    沒有了紅夷人和佛郎機人相助，他們阮氏政權真的能夠對抗來勢洶洶的明國大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