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二，左江河畔。

    正值卯時，稀薄的晨霧尚未完全散去，澎湃江水的西南隅赫然矗立著鱗次櫛比的白營帳，並且匯聚一片延綿數裏不絕的營地。

    井然有序的營地中，嫋嫋炊煙緩緩升起，明黃日月軍旗之下，當值的士卒挑著扁擔，接連往返於江畔和營地之間。

    倘若此時有人能夠從高去便會發現，在左江河畔的另一側，約莫十餘裏的距離，一座規模恢弘的城池赫然映眼簾，周遭星羅棋布的村寨在其襯托下，顯得極為渺小。

    這座在平原中顯得有些"格格不"的城池便是作為安南國都的升龍府，自古以來便是安南國的政治核心，也是昔日"趾布政司"的權利核心。

    而在升龍府城外，同樣分布著麻麻的黑營帳，其中駐紮著後黎朝的近二十餘萬銳，將"岌岌可危"的城池牢牢護在後。

    卯時四刻，伴隨著一陣震耳聾的戰鼓聲，靠近左江河畔的大地突然傳來了一微弱的震。

    下，近萬名關寧鐵騎催著下的戰馬，在後袍澤的注視下，一臉狂熱的朝著遠若若現的城池衝了出去，引來漫天揚塵。

    在這些騎兵離去之後，餘下的大明兵們也在各自將校的呼喝下，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逆著迎麵而來的春風，眼神堅毅的朝著升龍府的方向開拔。

    因為兵們訓練有素的緣故，蔚然的軍陣中並無太多嘈雜的聲音，但沉悶的腳步聲卻是令人窒息，半空中還能看到數麵明黃的軍旗在隨風搖曳。

    不多時的功夫，近十萬著紅鴛鴦戰袍的兵們便充斥於天地之間，盡管在將校的約束下，兵們趕路的速度並不算快，但其聲勢依舊駭人，每一次跺腳，都好似在平地間炸響一道驚雷。

    ...

    兵來襲！

    升龍府城還算寬敞的城頭上，著各袍的文武員們麵麵相覷，遲遲不發一語。

    象征著後黎朝權勢的五旗之下，著蟒袍的鄭主及後黎皇帝並肩而立，臉上的表大不相同。

    在二人後，便是幾名對"鄭主"忠心耿耿的武將，此時也在默默換著眼神，急促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兵怕不是十萬有餘？！"沉默半晌，作為眾人主心骨的"鄭主"瞧了瞧視線中愈發清晰的紅洋流，終是出聲詢問道。

    他雖然年紀輕輕，但因為自被當做繼承人培養，對於行伍之事多也有些心得，更是掌握被許多將門世家視為不傳之的"氣測距"之法，大致也能估算出城外兵的人數。

    "王爺所言不差，"聞聲，鄭主旁的一位武將便是輕輕點頭，並略帶遲疑的詢問道:"可是要下令炮擊？！"

    經過近些時日的準備，朝廷幾乎能夠將能夠搜落到的火炮盡數布置於升龍城外，鑄就了一道用火堆積而的防線。

    隻要鄭主一聲令下，數百門火炮齊之下，就算兵有天大的本事，也要丟盔棄甲，損失慘重。

    聽聞武將想要開炮，一直沉默不語的後黎皇帝黎維祺便是緩緩抬頭，眼神中湧現了一抹激，瞧其樣子好似比旁的"鄭主"還要迫切。

    "不準！"沒有半點遲疑，鄭主清脆而又斬釘截鐵的聲音便在城頭上響起，其眉眼間滿是複雜:"沒有本王的命令，誰也不準開炮。"

    "遵令。"對於鄭柞的命令，在場的幾位武將自是不會有太多異議，隻是不自覺將目看向不遠，同樣立於城垛後的幾位文。

    對於城外來勢洶洶的兵，眼前的"鄭主"與那幾位老臣，可是有著截然不同的態度。

    "鄭昊，"腰背直，臉上瞧不出半點稚的鄭柞沒有理會眼前幾位武將的小作，隻是扭頭看向另一側的中年文:"大明的將軍怎麽說？！"

    曾於幾日前趁著夜棄城而逃的清化知府鄭昊此時一副武將打扮，上穿著黑甲胄，瞧上去倒也有模有樣。

    但不知是不是近些時日心裏憔悴，亦或者被城外兵威勢所威懾，保養極好的臉頰卻是毫無，聽聞鄭主發問，趕忙低頭聲回應:"啟稟王爺，大明鎮南將軍魯欽依舊堅持要我等開城投降，親至大明京師，向天子請罪.."

    提及此事，鄭昊本就抖的聲音愈發遲疑，單薄的軀也開始不住抖起來，眼神中滿是絕。

    作為鄭氏家族的一員，他自是知曉如今駐紮在升龍府的近二十餘萬大軍已是能夠趕來"勤王"的全部，餘下分布在各地的府軍及偏居南方的"阮主政權"卻是指不上了。

    而且他還知曉，在大明兵所向披靡的威勢之下，這後黎朝部也是暗流湧，估計有不人心都在謀劃著"侍奉新主"。

    想到這裏，鄭昊便是有些不安的看向旁看似鎮定，實則心同樣惶恐不安的鄭主，隻覺得很是荒謬。

    幾個月前，他們鄭氏家族還是後黎朝當之無愧的"權臣"，若非顧忌天下士紳百的想，怕是早就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更進一步了。

    但現在，一向對安南局勢作壁上觀的大明兵卻是強勢出兵，並且打的後黎軍隊節節敗退，兵臨升龍府。

    雖說那鎮南將軍魯欽屢次保證，隻要鄭主率領後黎君臣開城投降，並親至京師向大明天子請罪，定然命無憂，但此後也將由高高在上的"無冕之王"為大明的階下囚。

    如此懸殊的差距，實在讓人不能接。

    "安南本就為大明舊地，就算是朕在名義上也算是大明的臣子，開城投降並無不可。"未等臉深邃的"鄭主"有所反應，與其並肩而立的後黎皇帝黎維祺便是麵無表的低喃道。

    聽得此話，周遭的幾名武將均是一怔，隨即臉上便是不約而同的湧現了一抹怒。

    現如今，這升龍府城幾乎人盡皆知，貴為後黎皇帝的黎維祺乃是態度最為堅決的"投降派"。

    盡管平日裏黎維祺的存在極低，但其終究是後黎朝名義上的皇帝，倘若其臨戰倒戈，那對城中軍民的士氣將造沉重的打擊。

    屆時，己方麵對來勢洶洶的兵將沒有半點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