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八年，四月正朔。

    草長鶯飛，京畿之地一片春，城外樹林道上滿是鳥語花香，不時便可見到攜家帶口出遊踏青的富紳豪商，以及挑著扁擔高聲賣的商人小販。

    最為凜冽的寒冬已經結束，原本分布在永定門外的粥廠已是被逐漸裁撤，勤勞樸實的百姓們再度開始了日複一日的耕種，而材魁梧的漢子們也在結伴排隊進城，準備靠著一把子力氣，掙個外快。

    唏律律！

    道上揚起漫天煙塵，幾名上著八百裏加急旗幟的驛卒正不斷拍馬揚鞭，神殷切的朝著城門所在的方向而來。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早已下意識停止談的百姓們分明清楚的看到騎士臉上難掩的喜。

    嘩！

    隻一瞬間，窸窸窣窣的私語聲便在人群中蔓延開來，不好事的百姓都在揣測眼前騎士的來曆，更有甚者則是直接開始高聲歡呼，好似知道某些"幕"一般。

    沒有理會耳畔旁此起彼伏的呼喝聲，同樣軀一震的守城士卒們隻是默默盯著迎麵而來的騎士，呼吸很是急促。

    就在前些時日，帝國西南有捷報傳來，聲稱由鎮南將軍魯欽所率領的數萬遠征軍以所向披靡的架勢，輕易踏平了由安南"鄭主"親自坐鎮的嘉林城，並且近乎於全殲其麾下守軍。

    時隔十日有餘，難道說朝廷又一次打了勝仗？幾名守城士卒麵麵相覷，但心頭卻是愈發火熱。

    "籲！"伴隨著一道厲嗬，幾名風塵仆仆的騎士在周遭百姓萬眾期待的眼神中緩緩勒韁繩，立於城門附近。

    經驗富的守城士卒見狀，趕忙上前一步雙手接過為首騎士遞過來的堪合，待到發現其果然從西南而來，眉眼間的喜便是愈發濃鬱。

    "兄弟，可是朝廷又打了勝仗？"顧不得許多，幾名心急難耐的守城士卒便是忍不住寒暄道，臉上的期盼之溢於言表。

    聞聲，風塵仆仆的幾名騎士雖是沒有說話，但卻在對視一眼過後，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甚至還有人高呼:"大明萬歲。"

    見此靜，人老的守城士卒們哪能不清楚朝廷定然是在西南取得了大捷，口中也是由衷的歎道:"大明萬歲！"

    分別立於城門附近兩側的百姓行商們雖是聽不太真切騎士和士卒的對話，但卻將眾人眉開眼笑的反應盡收眼底。

    "大明萬歲！"

    就好似星星燎原一般，山呼海嘯的歡呼聲頓時從永定門外向城蔓延，原本攜家帶口，準備出遊踏青的"富紳豪商"們也是紛紛止住了高漲的緒，不由分說的返回城中。

    他們要隨時準備天子的召見。

    待到幾名風塵仆仆的騎士縱馬越過巍峨的永定門，不過是半個時辰的功夫，朝廷在西南取得大捷的消息便是傳遍了整個京師，將本就春意盎然的坊市街道烘托的熱鬧非凡，不上了年紀的老翁都是熱淚盈眶，朝著紫城所在的方向山呼萬歲不止。

    趕在晌午之前，隨著新任通政使大步邁進紫城，天子下令閣及六部九卿即刻於乾清宮暖閣見駕，並下旨褒揚鎮南將軍魯欽及靖南侯祖大壽之後，消息靈通的京師百姓更是歡欣異常，不由自主的聚集在通政司外，等候著最新的消息。

    ...

    京師沸騰！

    京師國子監外，無數著儒袍的年輕人，不論年紀老，皆是歇斯底裏的高呼著:"朝廷大捷！我大明當興！"

    相較於"背朝黃土"的貧苦百姓們，他們這些讀書人更清楚"安南"對於如今的大明意味著什麽。

    盡管朝廷於各地開展的"農政"已是頗有效，遼東經略熊廷弼也在不斷派兵恢複"奴兒幹都司"的疆域，並順勢開墾荒地，種植糧食。

    但這一切，都不如在史書上屢見不鮮的"安南粟米，一年三"更有衝擊。

    倘若大明能夠恢複將安南重新納版圖，恢複昔日的"趾布政司"，雖不敢說能夠借此徹底解決大明日益嚴重的糧食危機，但也能為朝廷緩解燃眉之急。

    見到街道上這些平日裏最為注視自形象，眼下卻如此放不羈的讀書人，不百姓角都是微微一撇，但此時卻也無人對其冷嘲熱諷，反倒是同樣高聲附和。

    在一坊市附近，有一名年紀約在六七歲的孩，坐在自己父親的肩頭，似懂非懂的盯著在街道上奔走的讀書人。

    "達，他們為何這般高興？！"待到剛剛那群讀書人走遠之後，麵有些枯黃的孩輕輕晃了晃子，一臉天真的朝著自己的父親問道。

    "朝廷又打了勝仗.."聽聞自己稚子的詢問，年紀約在三十上下，瞧上去有些其貌不揚的漢子便著濃濃的陝西口音，跟自己的兒子解釋道。

    聞聲，孩臉上的不解之更甚，仔細思索片刻之後，方才猶豫問道:"朝廷這些年，不是一直在打勝仗嗎？！"

    自打他記事以來，便一直隨著自己的父親四奔波，寄人籬下，而自己的父親也不止一次在自己麵前，暗自垂淚，長籲短歎。

    但每一次聽聞朝廷打了勝仗，自己的父親都會忍不住高聲歡呼，可他們父子二人依舊居無定所，四漂泊。

    直至年關之前，他們父子二人曆經坎坷，終於到達了傳說中的京師，並在府的幫助下，順利度過了往年最為煎熬的凜冬。

    "吾兒，朝廷這回不一樣。"聽聞自己長子天真的發問，樸實的漢子下意識的回應道，但許是覺得此等回道不足以令自己肩頭上冰雪聰明的子滿意，這漢子在思索片刻之後又回應道:"朝廷這一次是幫我們去找糧食了。"

    "以後咱們大明的百姓，都不用肚子了。"

    知曉自己再也不用忍住挨的滋味，一直麵迷茫的孩終是出了天真的笑容，並高呼道:"好耶！"

    "達，以後等我長大了，我也要率領大軍，去幫朝廷找糧食。"

    聽得此話，麵容樸實的漢子先是一愣，隨即便是無奈的搖了搖頭，角湧現了一抹苦笑。

    他雖是大字不識一個，但心多多也清楚，朝廷此次出兵安南，表麵上是響應莫朝請求"以戰止戈"，實則是為了恢複趾布政司，將其變為大明的糧倉。

    此等結果，可不是尋常人能夠做到的。

    他並不敢奢自己肩頭上的稚子日後也能夠像如今在大明萬人傳頌的祖大壽，盧象升那般封侯拜相，但他為人父，自不可能打擊自己子的積極。

    尤其是父子二人相依為命多年，從陝西延安府一路輾轉至京師，橫數千裏的路途，肩頭上的子已是他此生唯一的念想。

    "達相信你，你李定國。"

    "生來就是要讓我大明，愈發繁榮安定的。"

    一聲輕笑過後，父子二人消失於人頭攢的人群中，但年紀尚淺的子卻將父親的話語牢牢記在了心中。

    他李定國，生來就要讓大明繁榮安定，長大後更是要領兵遠征，為大明繼續尋找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