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一世回終。

那個夢自己一直記得，不說刻骨銘心吧，也是歷歷在目，而且事關月娘，他可從來沒向谷梁淚提起過，進來極北虛境，竟然直到現在才記起來，看來虛境之中扭曲的不只有時間和空間，還有記憶。

古怪，鹿野那伽山腹下的太虛幻境竟然會出現在極北虛境當中，二者之間必有關聯，或許和五族信有關，可惜旁無人，璃神志未復，想找人問問，嘖嘖，大概只能問黑劍白刀了。

“這次你幾時要走？”

“明個吧。”

“為什麼回來？”

“來殺一個人。”

“哦？”

“哈哈，倒是給自己臉上金了，若是再見面，我死在他手上的機會許是還要大些的。”

“不能不見？”

“不能啊。”

月娘看著李落側臉，良久之后輕輕一嘆，沒有勸他。“這次走，還會回來嗎？”

“如果活著，也許會回來，如果死……”

“如果死了，這里也就不在了。”

“如此說來，我就更不能死了。”李落朗笑一聲，連日以來心頭的枷鎖竟似解開了些，不多，但也不。“不過你就當我不會回來吧。”

“嗯……”月娘答應了一聲，看不清眼神里蘊含的緒。“你找得到那個人？”

李落搖搖頭：“但是我知道他要去什麼地方。”

“那還好，可以先去等他。”

李落心中一，問道：“你知道哪里有一條石階登山的路麼？”

月娘沒吭聲，多半是聽到了，沒應他，也許是不知道有這樣一條路，也許是知道，但是不想告訴他。李落猜十有八九是不知道，笑了笑也不在意，“夜深了，你去歇息吧。”

“哦，再坐一會吧。”

天亮之后他就要走了，多陪一會，再見不知何年何月。

“那個人很厲害？”月娘忽然問了一句。

“很厲害。”

“既然很厲害，為什麼一定要和那個人為敵。”

李落看著，輕輕一笑，“當年你要走，我問過你為什麼要走，你沒有回答，那個時候你的答案是什麼？”

月娘不說話了，只是看著天上的星辰，再或者看著一旁的他。不知道睡著沒有，興許睡了一會，反正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月娘做好了飯，較之前幾頓，這次的要盛許多，早早煮了湯，老殷聞著味道大老遠就跑了過來，難得，沐家小姐也來了，興許是老殷告訴今個李落要離開。

一頓飯很快吃完了，老殷拍了拍肚皮，意猶未盡，沐家小姐好似咽過口水，但是一口也沒吃，李落總覺得總覺得和月娘之間有什麼故事，而且肯定還是氣回腸，進了梨園，說也能唱十來個折子的那種大戲，可惜不好問，問了怕是也沒人會告訴他。

收了碗筷，月娘輕輕說道：“走吧。”四個人出了村子，路過酒肆，路過老槐樹，到了那棵大柳樹下。李落停步，“別送了，你們回去吧。”說完回頭看著三人，笑道，“故人我夢，明我長相憶，從外頭再來看南柯一夢，的確別有一番滋味，那日我道過謝，今日需得再謝你們一次，回吧，后會無期。”

“哈哈，還想釣一條大魚，燒一道好菜請你喝酒。”老殷笑著說。李落含笑應了一聲，目和，看著這個許久沒見的故人，下一次再見不知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好，那就等你釣到那條大魚，但愿你做菜的手藝比你釀酒的手藝好些。”說完之后再看著沐家小姐，輕輕頷首。沐家小姐回了一禮，神平平淡淡，也許平淡的表下有不平淡的故事，若得機緣，那就下次再仔細聽來。

最后看著月娘，五味雜陳，萬般言語，到了邊只化作一句，“走了。”說完便即轉離去，心有凄然，難怪世人多恨別離，這別離的滋味的確很不好。

走了幾步，忽然后月娘了一聲：“等等！”香風襲來，李落回頭，驚訝看著跑到自己邊的月娘，言又止。月娘捋了捋頭發，垂目說道，“我想再送你一程。”

李落看著，數息之后展一笑：“好！”

兩道人影漸漸遠去，柳樹下老殷和沐家小姐還在看著。等他們的影沒稻田之后，老殷緩緩開口：“這次離開，他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吧。”

“你何曾見過一個人能進來這里兩次。”沐家小姐清冷說道。

“也是，有了第一第二，說不好還有第三第四次，呵呵。”老殷打了個哈欠，眼神晦難解。沐家小姐掃了他一眼，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那條魚還沒到該釣起來的時候，原本這一次能釣上來的，一來不知道月娘的心思，二來，呵呵，這次回來的他和上一次不一樣了，上沾染了一縷古怪的氣息，像虛境初時那些人的味道。

風吹過稻田，稻草左右搖擺，如水波一般從兩人邊掠過，消失在稻田遠，稻草的葉子不時輕輕拂過他的手，很很，微微帶著涼意，不知道月娘的手牽著會否也是這般覺。這個念頭只是一閃即逝，或許會有一瞬間的貪念，但是谷梁淚還下落不明，他自忖還做不出這樣熏心的事。

月娘清清冷冷，只是陪著他，偶爾說幾句話，也是無關痛，不過卻他覺得這條路有些短了，若是再長些就好。

該讓回去了，只是貪此刻難以舍棄的覺，不想開口，但總歸還是要開口，也不能讓一直陪自己走下去。兩個不同路上的人，不管走得多遠，都有分道揚鑣的那一刻。

就當他下定決心開口的時候，月娘卻先一步停了下來，李落詫異回頭，一失落的心思涌上心頭，很快又被他了下去，霽一笑，“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你回去吧。”

月娘低頭看著腳尖，雙手攏在袖子里，許久沒有出聲。稻草繞著兩個人左搖右擺，不知道在歡舞什麼。風了的發，也李落的記憶有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