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離別的總會離別,或是早有預料,或是突如其來,比起相聚,離別才是最長。
卓城的宅子還沒落鎖,畢竟李落還沒回來,尚有定天王之號,手握天子令,執掌巡檢司衙門,諸般職在,鎖了棄名樓難免會有人說閑話,說不得還會引來朝堂。如今的大甘朝堂,已經不是當年的大甘朝堂,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果然不假,現如今朝堂上還能屹立不倒的老臣沒有幾個,都是承啟帝擢升的新晉權臣,晉王的權勢也大有增長,有后來居上之意。只有李落的封號權位沒有,其實也沒什麼好的了,再進一步就是天子之位。
人走得久了,心也就淡了,如今的承啟帝已經不是當年的英王殿下,好多人都知道,李落知道,李玄慈知道,李玄憫也知道,所以這座稱雄天下的皇城,在他心里的確也有幾分值得留的。淳親王府已經好些年沒有去過了,世子之位亦有人繼承,其實比起親王封號,他的定天王名聲更大,賜封并肩王,權勢之盛,已經沒有哪個親王可以比擬。就算這樣又如何,除了那株海棠樹,偌大一座城,還有幾地方,幾個人能讓他有不得不回來的理由。
沒有了,大甘很大,卓城也大,一個他無足輕重,過去的都會過去,新來的還是會來,月下春江的那些花魁都已經換了好幾次,各領風數載,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有人喜歡這般浮世繁華的日子,有些人不喜歡,各有各的活法,舊人去,新人來,不外如是。
“你還要在這里待多久?”鷓鴣俏坐在墻頭,春來沒多久,還沒什麼應景的果子可吃,不知道從哪摘了幾顆青杏,丟一顆到里,又酸又,吸溜著口水,眉弄眼,好一個酸爽了得,好好的一張臉,猙獰的宛若青面一般。但是酸這樣,也沒抵得住口舌之,等著一張臉恢復正常了,就又丟進去一顆嚼了起來,也不知道不得了這般酸味,反正李落聽著都覺倒牙,口齒生津,好不難。
“有事麼?”
“當然有。”
“哦,還有什麼事?”
“你別是忘了吧。”鷓鴣俏從墻頭跳了下來,快步走到李落前,睜大了眼睛問道,“你還欠飛鵬堡銀子呢。”
“我欠債?”李落了鼻尖,思前想后也沒記起來有虧欠飛鵬堡的生意。當初他的確也曾委任飛鵬堡幫他辦事,其中花錢最多的就是雇傭飛鵬堡的刺客,以毒攻毒,對抗羅網。不過那些買賣都是真金白銀,實打實給了飛鵬堡,他的價錢的雖然有些低,不過花銀子倒是痛快,從來也沒有推三阻四,更沒有欠債一說。早些日子北上之前,猜測自己約莫回不來大甘,便將所有許諾的銀子都送了出去,也不差了飛鵬堡那十來萬兩,這點錢雖然不,但是棄名樓和冢宰府還出得起。
莫非是說靈河?李落心里有些嘀咕。自從極北一行,李落知道了靈河的真實份,僰人懸棺,定雌雄,那顆溜溜的腦袋就時常有些晃眼,再之后,靈河好像就沒有再回去過西域,一直留在大甘。平日里悶不吭聲,只是一旦現,都會引來暴風驟雨,的傀儡已經漸漸在大甘的江湖道上傳開,就連舒才人都贊不絕口。只是子太過孤僻,除非李落傳音相見,想找到的確不容易。
聽說靈河蓄上頭發了,不知道什麼模樣。李落著下,琢磨著該不會是飛鵬堡把拐走靈河的賬算在自己頭上了吧,這要算銀子,只怕數小不了。
“欠多?”
鷓鴣俏出五手指頭。李落想了想靈河的價,小心問了一聲:“五萬兩?”
“記起來啦。”鷓鴣俏白了他一眼,貴人多忘事,真會挑事忘。還好,五萬兩的話湊一湊還是有的,不過一個財神爺去了九江府,眼前倒是有一個,但是花漱沉魚的錢實在是丟臉,饒是李落這般淡薄的心也覺得臊得慌,能不花的錢還是不花的好。
“五萬兩銀子……容我點時間……”
“銀子!?黃金!”鷓鴣俏氣急敗壞地道。李落一愣,倒吸了一口涼氣,五萬兩黃金,你怎麼不去搶呢!等等,這個數聽來有點耳,李落恍然大悟,這哪是靈河的價,分明是買自己命的錢。看著鷓鴣俏一臉怨氣,李落忍不住好笑,正問道,“事到如今,我的賞金還在?”
“你說呢!”鷓鴣俏白了他一眼,飛鵬堡的規矩,一旦收了錢,定了合約,哪怕是買主死了,這筆生意依舊還會做下去,不死不休。這倒是個麻煩,雖然現在他和飛鵬堡的關系有些糾纏不清,不過那是因為相柳兒的緣故。飛鵬堡遠在西域,牧天狼再厲害,多也有些鞭長莫及,不過草海可就不一樣了,一旦飛鵬堡和相柳兒惡,蒙厥鐵騎踩在飛鵬堡山下不會要多久,飛鵬堡可以不顧忌李落,但不得不留三分面子給相柳兒,這便是當初相柳兒讓飛鵬堡保護李落,而飛鵬堡不得不接下這份差事的緣由。
李落看了鷓鴣俏一眼,要不然把飛鵬堡剿滅算了,現在他也有這個實力,最多費些工夫,旁的不說,還養著七名天火白袍吃閑飯呢。
“要不然,你把飛鵬堡滅了?”鷓鴣俏開始攛掇起來,“西域苦寒,風沙還大,秋之后就能把人凍孫子,八九月飛雪,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還是天南舒服啊,想吃什麼有什麼,想穿什麼有什麼,遍地是黃金,都不用苦哈哈像以前那樣殺人換錢,隨隨便便唱幾個曲,拋個眼就能換來銀子,遇上傻子,錢還不哩,多好,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看著振振有詞的鷓鴣俏,李落張口結舌,好像誤歧途了,不過話說回來,人家憑手藝吃飯,不不搶不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