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羨這時候終于開口,聲音很低沉,“孫大人頗負盛名,憑那些東西,你們不了他。”
沒有任何語氣,因此這句話聽起來不像炫耀,也不像威脅。
“從前你們不是也以為那些東西會永不見天日嗎?”邵生勾著角,輕笑道:“你是不是發現,我們這種人不論怎麼殺都殺不盡?你們以為當年就已斬草除,實則總有那麼一兩個人能從你們手指里逃,也該是你們償債的時候了。”
遲羨偏頭看了他一眼,隨后像是不打算再與他說話,下了階梯要走。
邵生氣不過,猛地轉,惡狠狠道:“遲羨,你殺了那麼多人,為虎作倀,夜半夢醒之時可有良心難安?”
遲羨腳步稍頓,這次竟又轉了頭,著他冷冷道:“管好你自己。”
隨后他行人洶涌的街道,很快就被埋沒了影。邵生的拳頭像打在棉花上一樣,落不到實,倒是讓自己一肚子氣。他在門口又罵了兩句啞,這才甩袖進了豆花店里。
九靈山上的行宮里,許君赫一連忙活好幾日都沒能好好休息,昨夜坐在窄榻上與紀云蘅說話時,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紀云蘅沒將他喊醒,只往他上搭了一層薄被,結果醒來之后許君赫的脖子就歪了,稍微扭一下就鉆心地疼。
他覺得是紀云蘅這是故意將他扔在窄榻上不管,才導致自己脖子落得這副模樣,連給皇上請安都去不了,于是讓人更之后,就坐在窄榻上生氣。
紀云蘅拎著小水壺,提著擺走進來,瞥見許君赫已經醒了,邊將水壺放在架子上便道:“良學,日上三竿咯。”
許君赫不理。
誰知紀云蘅并不在意,轉頭又去案桌搗鼓自己昨日練的字,打算再翻出來寫一會兒。見擺好了紙開始磨墨,當真一副不再搭理自己的模樣,許君赫又重重地哼了一聲。
紀云蘅頭也不抬,說道:“方才施公公來傳話,皇上說你近日總是忙碌到深夜,白日里多睡會兒也沒什麼,就免了你早上去請安之事。你若是還瞌睡,可以再睡會兒。”
許君赫又哼一聲,“要我說,我就該去皇爺爺那里走一趟。”
紀云蘅抬頭,疑的眼眸落在他上,“為何?”
許君赫道:“你說為何?你看看我的脖子!”
紀云蘅擱下手里的墨塊,繞過案桌走到他面前,仔細觀察半晌后,認真夸贊道:“良學,你的脖子真的很長,像脖子。”
許君赫沒有狠狠一皺,“這是什麼話?”
紀云蘅道:“我的脖子就沒你的長。”
“謝謝,但是我沒讓你丈量我的脖子長度。”許君赫指了指脖子,“扭不回來,只能這樣歪著。”
紀云蘅這才驚覺,好像從方才進門開始,許君赫的脖子一直都是歪著的。嚇一跳,忙湊過去細看,“怎麼回事?是摔了嗎?”
“你就是罪魁禍首,昨日我睡著后你把我扔在這里不管不顧,我一早起來脖子就不了。”許君赫佯裝起,“我這就去皇爺爺跟前告你一狀。”
紀云蘅嚇得趕忙按住他的肩膀,說:“那我給你。而且昨夜我說了好幾遍讓你去床榻上睡覺,是你非要拉著我的手坐在這里說話,還不讓我走……”
這話許君赫不聽,側著子偏過去,用重重的哼聲打斷。
昨夜聽紀云蘅說了那番話之后,他心里高興得想拿一掛鞭去皇帝寢宮前放,恨不得昭告天下,哪里還有睡覺的心思,當然是想拉著多說一會兒。
只是沒想到這幾日累得厲害,紀云蘅上又暖乎乎的,抱著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你為何不把我醒?”許君赫反問。
“你睡得很沉,我喊你都沒用。”紀云蘅道。
“不可能。”許君赫了解自己,他睡覺向來要在極其安靜的環境里,一點雜音都不能有,雖然這個病在來到泠州之后已經改善許多,但他還不至于睡得那麼死,連人喊都喊不醒。
紀云蘅站在他邊,用手胡地在他脖子上著,辯解道:“我可沒有騙你。”
許君赫舒服地哼哼兩聲,倒也不再與爭論。
也就了一會兒,嫌累了撒手不干。許君赫轉將拉到跟前,兩條長舒展著,呈現出一個把紀云蘅圈在其中的姿勢,仰頭道:“早膳可吃了?”
紀云蘅點頭,“吃了。”
“那今日想下山嗎?我今日得閑,可以陪你出去玩兒。”許君赫想了想,“學騎馬箭,或是泛舟。六月時節花開得遍地都是,也可以去賞花。”
在心頭上的事一直沒有著落,紀云蘅卻沒有心出去玩,只道:“天熱,不想出去。”
許君赫著的手指關節,“先前怎麼不見你嫌棄天熱,見天往外跑。”
紀云蘅想了想,覺得許君赫說得不對。
倒不是不怕熱,若是真的不怕熱也不會在夏日里的夜晚總是坐在門檻邊上乘涼,哪怕蚊蟲叮咬也不愿回去。只是那小院一直都是一個人,所以總是想往外跑,去人多的地方,哪怕是不與人說話在旁邊看著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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