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羨將楚晴給的瓷瓶拿出來,并未打開,而是隨手擱在床頭的桌子上。他調整姿勢再次躺下來,閉上眼睛時好像又回到了許多年前。
外面鳥語花香,瑯瑯書聲,孩子們的歡笑打鬧和夫子的斥責傳來。燦爛的午后,他懶洋洋地躺著睡覺,似乎一切都沒變。
第111章 七月初七
“我的生辰,希你也吉樂。”
雨停之后又是艷高照,暑氣籠罩了泠州,街頭巷尾的百姓都在熱烈地議論著先前的事。
蒙冤者終得清白,作惡者自食其果。
孫齊錚被押往刑場的路上挨了一路的辱罵,百姓拿著蛋菜葉將他砸得面目全非。昔日賢名盡化為泡影,他算計半生,最后只落得個這樣的下場,被銬在囚車里時已然放棄了反抗,任那些污濁的東西砸了滿也沒有任何靜。
當朝丞相梟首示眾,也是大晏的頭一例,必定記史冊,臭萬年。
孫齊錚的腦袋砍下來掛在了裴府門口,事還遠遠沒有結束,皇帝急著回京城理孫氏余黨。圣駕臨行前日,許君赫踩著滿地的金,走到行宮極為偏僻之的宮殿里。
門口把守著非常多的軍,以錯的站位將宮殿的四面八方都守得嚴嚴實實,見到許君赫后便同時單膝跪下行禮。
許君赫擺了下手,說道:“我進去跟皇叔說兩句話。”
軍自然不敢阻攔,讓開了道路,將殿門推開,其后讓許君赫走進去。
里頭是厚重的帷幕,青層層疊疊,將阻隔在外,顯得殿十分暗。殿中很靜,聽不到別的聲音,許君赫開帷幕往里走,順著昏暗的道路走到了殿,就看見床榻上躺著許承寧。
他依舊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臉蒼白如紙,干裂,腰間往下搭了一層薄薄的被褥,面上滿是痛苦的表。
殿并不熱,不知是地偏僻還是四周都是樹木的緣故,窗子開了之后殿反而有一子清涼冷。可許承寧卻滿頭大汗,汗珠順著臉往下淌。
他聽見了腳步聲,費力地睜開眼睛去,視線卻被汗珠糊住,眼前都是模糊的景。
就見一著雪白長衫的年輕人徐步而來,上面繡著金的四爪蟒,即便是在這樣昏暗的環境下,仍舊被燭火照得閃閃發。許承寧努力地去看來人的臉,只看見了悉的廓就像是到了驚嚇般恍惚開口,“皇兄……”
許承寧的聲音極其微弱,卻由于此太過寂靜,許君赫耳朵一,還是給聽了個清楚。
他負著手停在床榻不遠,對許承寧笑了一下,輕聲道:“皇叔,你怎麼糊涂了?看清楚我是誰,父親早就在十多年前就被你親手害死了呀。”
許承寧一個激靈,用力睜大了眼睛,這才真正看清楚來人的臉,“良學?”
許君赫用腳勾了個凳子,在床邊坐下來,說道:“聽聞皇叔的雙被打斷了,我來瞧瞧你。”
不提還好,一提此事,許承寧就覺雙劇烈的疼痛再次襲來,這種痛苦一直持續著,沒有任何能夠讓他放松氣的時刻。
“皇爺爺說,等你的骨長起來后就打斷,再長,就再打,一直到你的骨頭長不起來為止。”許君赫笑瞇瞇道:“不過我覺得對皇叔也沒什麼影響,你不是很會用拐嗎?可以用雙拐代替雙,也省得走路累著。”
許承寧聽到這話像是到極大的刺激,目眥盡裂道:“何須如此折磨我,倒不如讓我死!”
“怎麼會呢,皇叔你放心,皇爺爺可不是你,不會那麼狠心到手刃親人。”許君赫從懷里掏出了一方錦帕,頗為溫地給他了額頭的汗,又道:“不過這聲皇叔,我今日也是最后一回你了。雖說你害了我父親的事不會告之天下,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皇爺爺說你心思這般歹毒,不該是許家人,因此回去后就會讓人擬旨,廢除你的皇嗣份,貶為庶民,幽余生。”
“活下來了,皇叔開心嗎?”許君赫笑著問他。
許承寧劇烈地息著,激之下想要,卻扯了雙的傷口,疼痛讓他的面容瞬間扭曲,雙目赤紅,滿是憎恨地盯著許君赫。
皇室的丑聞絕不可公諸天下,所以先前皇帝親審為裴氏翻案事,只字不提在背后的主謀許承寧。這是皇室的家事,自然從部解決,倘若讓天下人知道,被笑話的就是整個皇室。但不告知天下不代表輕易放過許承寧。
況且他犯下的罪不能以死抵還,要活著,盡苦難折磨,直到滿心悔恨。如此慢慢償債方可對得起死去的太子,還有那些被他所害之人。
“我不過是敗在了出生……”許承寧咬著牙關,恨聲道:“你們占了個嫡長的名聲,一出生便擁有了一切,倘若老天對我們都公平,最后勝出的一定是我。”
許君赫斂了笑容,漂亮的眼睛盛滿冰涼,居高臨下地看著許承寧,“皇叔啊,你怎麼到現在還不明白呢?當初你能害了我父親,不是因為他能力不及你,而是他信任你,把你當作至親弟弟,對你沒有防備之心。”
他微微偏頭,目落在跳的燭火上,輕聲道:“在京城里,你知道我有多次對你起疑心嗎?來了泠州之后你裝模作樣,自以為能騙過我,實則我每次看穿你的把戲時,我都想到許多年前,我拄著雙拐去看你的那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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