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塊被甩出去老遠,在地上骨碌骨碌滾了好一段距離。
小豆子臉一變,撲過去手撈了個空,角兜著的余甘果也撒了一地。
他顧不上那些,追著鹽塊一把撿起來心疼地吹了吹,著角小心地去上面粘的塵土,小心地用那塊麻布包好。
「這就是鹽,這是好鹽。」他喃喃地說著,「軍爺的馬拉稀,我和我娘挖了五天車前草,馬吃好了,龐都司特地賞賜給我的」
天不亮就要起來,村子周圍找不到車前草了就要去更遠的地方。
每天要挖夠三擔,中午趕不回去吃飯就吃秫秫麩和野菜做的餅子。
三伏天挖車前草,熬人得很。
「我知道你們吃的鹽都是雪白雪白的細鹽我沒吃過以前有貨郎來村裡還能用蛋換一點鹽,現在貨郎不來了,我們也出不去。茅廁石頭上的鹽殼我和我娘搶不到,只能去山上撬鹽灰石。」
長時間不吃鹽沒力氣,可是吃了鹽灰石磨出來的鹽會拉稀,拉得人沒力氣,上長紫斑。
那鹽有毒,要不是沒法子,大家也不想吃那種鹽。
好在隨著救命藥材來的還有鹽,大家這才吃上了正常的鹽,而不是那種又苦又的鹽。
小豆子蹲在地上一顆一顆撿余甘果,七八歲的小娃臉上布滿不合年齡的愁苦。
玉玲瓏抿抿角,放下杯子走過去一起撿余甘果,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他傷的表,吶吶地說:「我…我不知道…對不住啊…」
「你是有錢人家的娃,沒捱過苦,不怪你。」小豆子勉強扯了扯角,低低地說:「扔我的鹽塊沒事,下回不要扔別人的,這麼大塊的鹽,他們會跟你拚命的。」
「嗯嗯!我記住了!」玉玲瓏討好地沖他甜笑。
一旁坐著的舒映桐靜靜地看著小豆子,不由得想起環山村民剛來的那陣子,他們也曾爭相搶刮公廁石壁上的鹽殼。
那時候吃的是大鍋飯,鹽的攝是有保證的,但是他們對鹽的珍視已經刻進了骨子裡。
這種行為已經被明令止了。
所謂的鹽殼,只有一部分是人新陳代謝排出的鹽分,其中佔比最大的分是硫酸鈉和亞硝酸鈉。
把鹽殼加水煮出來的鹽,雖有鹹味,但它卻是實實在在的硝。
而小豆子所說的鹽灰石,那是有毒礦鹽,裡面包含的質不僅有鈉,還有元素周期表。
「小豆子,鹽塊給我看看。」
「哎!好!」
小豆子脆生生應了,把包得嚴實的鹽塊放在桌上。
一般來說,鹽塊這種金貴的東西不該由他一個小孩帶在上。
只是這一小塊鹽有他的功勞,這是他第一次憑勞掙來的奢侈品,他想跟經常拿零給他吃的阿七分這一份榮耀。
舒映桐著鹽塊轉瞧著,眼角餘看見門口風風火火走進來一個影。…
「景夫人,現在有空沒?」穆忱鶯著圖紙大步流星走到舒映桐面前站定,神很是興。
「不算忙。」舒映桐揚揚手上的鹽塊,有些疑,「這是你軍中吃的鹽?」
鹽也是軍備資之一,沒想到保家衛國的兵將們吃的卻是比鹽差得遠的鹽。
「是啊,差是差了點,總比之前的醋布強。」穆忱鶯腳勾開凳子,大馬金刀坐下,冷冷哼了一聲。
「我穆家都是人,不想摻合那些朝堂彎彎繞繞,姜家奈何不了我們,去年狗急跳牆便以糧草軍械拿。」
「幸虧西南有許多不想做亡國奴的百姓和商戶,百姓以浸鹽水穿在上翻山越嶺,冒死把鹽送至軍營。不然我軍將士本沒力氣上陣殺敵,大酈城池就拱手讓人了。」
穆忱鶯惱怒地往桌上猛地一拍,嚇得蹲在桌下撿余甘果的小豆子和玉玲瓏哆嗦了一下。
「冷不丁的嚇我一跳.」玉玲瓏拍拍口,拉著小豆子起,「走吧,咱們洗果子去。」
先前沒嘗仔細,一口就吐了,聽嫂嫂說得很厲害的樣子,得再嘗嘗。
也不耐煩聽什麼行軍打仗的事,還不如去後院找娘。
舒映桐把鹽塊包好還給小豆丁,鹽不是好鹽,但是也沒有權利以影響健康的理由扣下這塊問題鹽。
就如他所說,鹽比命貴,拿人家的鹽,真的會想拚命的。
舒映桐看了一眼滿臉憤恨的穆忱鶯,直爽的人表達心就是這麼直接,細細一品,又帶些弦外之音。
這是個標準的將二代,在軍中能從一個陣前卒爬到參軍位置,靠的可不全是斗勇比狠。
這樣的人,從小讀兵法,中有細,排兵布陣是一門大學問。
不是不會彎彎繞繞,是不屑。
說那一番話意思很簡單:我們保疆衛國,為什麼得不到更好的待遇?你既然問了,那我就賣一賣慘吧。
舒映桐對穆家很敬佩,在人為或是天災面前依然守著國土不讓敵國侵犯一步,不是喊喊口號的。
那是用鮮和堆起來的。
「我能幫你解決眾軍士吃鹽的困難,教你們自製。」
「什麼!」
穆忱鶯呼的一聲站起來,起得太急,凳子咚的一聲倒在地上。
撐著桌面,剛想開口,警惕地了兩眼左右,湊近了低聲音,「當真?」
穆家軍鎮守國界,雖在育川轄下,卻不是由當地撥糧草和軍用。
西南瘟疫橫行,鄰國犯境,燒殺搶掠毀道,意圖切斷他們的糧草供給。
他們可以潦草地以野草野菜加糧食填肚子,可是不吃鹽,人沒力氣,士氣就提不起來。
這種事經歷一次就足夠讓銘記於心一世,如果軍中能儲備食鹽,那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跟我出去一趟。」舒映桐起率先往門外走,過門檻之後回看穆忱鶯還站在那發愣,不得不提高聲音,「走啊。」
「哦哦!」穆忱鶯頓覺渾的熱脹滿口,眼神亮亮的,想吼兩聲又閉上了,腳步雀躍地追上去,「咱們去哪!」
舒映桐抬手指指遠的連綿群山,「進山。」
為國而戰的將士們怎麼能因為區區食鹽得用醋布做調味品的境地?
穆家一門忠烈,值得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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