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里,一陣沉默。
秦攸死死的盯著榮亦初,沉聲道:“榮先生就不擔心本現在直接殺了你?”
榮亦初輕笑了一下,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茶,說道:“秦大人覺得學生能夠看破楊大人這謀劃了幾十年的死間計劃,會出現這種基礎的失誤嗎?”
榮亦初慢慢放下茶杯,看向秦攸,平澹道:“今日,我來見楊大人,只是單純的看楊大人,但是,見秦大人您,就是來談判的了,我家主公已經在局中無法離,如果秦大人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結果,那秦大人就可以理解,我今日來就是威脅您的。
如果我死,死間計劃直接破碎,您等了四十年的機會毀于一旦,如果我不滿意,那秦大人就再等幾年,等到我主能夠在這世間擁有坐看風云的底蘊之后再實施,不過,我能等得起,就不知道秦大人和死間計劃能不能等得起了?”
秦攸微微瞇了瞇眼睛,沒有說話。
楊允之輕嘆了一口氣,說道:“榮先生,我的死間計劃里,原本是沒有顧斬的,或者說,從頭開始一直到現在,都是顧斬一再闖,我真沒有想過要算計他。”
“我知道,”榮亦初說道:“臨江城時,我主就是變數,沒有他,或者是古川,或者是其他人,是誰都不重要,甚至是臨江城的幾個世家都是可以的,我家主公只是突然出現,一頭裝進了楊大人您的計劃里。
至于云西,您也不可能算到我家主公會崛起得這麼快,按照常規發展來看,我家主公能夠在這個時候為小有名氣的大修行者便已然是很不錯,誰能料到他竟然擁有了攪風云的實力了呢?”
楊允之嘆了口氣,說道:“是啊,如果要知道顧斬竟然是如此妖孽,當初我就不會讓他進云西了,我原本想著云西還有幾年的時間,顧斬可以借云西為跳板前往京城。
只是沒想到,他去了云西,反而促進了云西的加速快了一半,而他更是直接了一方巨頭,他又一次出乎我我的意料跳了局中,他的份太高了,已經避免不了了。”
榮亦初點頭道:“所以,我要秦大人給一個結果出來,讓我家主公能夠在這場風云詭譎之中跳出棋盤,為一個棋手。”
秦攸皺了皺眉,道:“說說你的條件。”
榮亦初緩緩道:“封侯拜將。”
秦攸沉聲道:“什麼侯什麼將?”
榮亦初緩緩道:“云侯,鎮軍大將軍!”
“不可能!”
秦攸直接一拍桌子,說道:“榮先生不覺得這要求太過于離譜了,即便是當初青峽盟約時朝廷也只是放下一些空頭爵位和職,即便是劍王城也就只是個伯爵和地方職,既不可能給侯爵,也不可能給實權爵位,更不可能給無限制募兵軍權!”
榮亦初緩緩搖頭道:“這是我的要求,我不可能退步,除此之外,朝廷給任何東西,都不可能讓我家主公能夠避開接下來的。”
楊允之給榮亦初倒了一杯茶,說道:“榮先生,如今顧斬領了地方職,乃是滄瀾道刺史,手握軍鎮府之權,擁有兩萬軍隊名額……”
榮亦初直接擺手打斷道:“楊大人,我從稷下學宮出來,乃是書院后山十七先生,擁有直接面圣權力,朝廷那一套,我很清楚的,您就別想著欺我不懂了。
刺史,一個地方職,品級雖高,但在如今的夏國,真沒有用,至于你說的那兩萬軍職,也是地方軍隊,各種限制,而且還需要地方自己供養,與民兵沒什麼區別,既沒有朝廷編制,也沒有朝廷資源,而且朝廷一令下來,可隨意解散。
等到云州平定之后,我家主公現在所擁有的職也罷,權力也罷,便是連北斗幫,到時候都等同虛設,而云州局勢詭譎,你讓我主如何自保?投靠世家門閥為他人門下走狗?你是了解我家主公的,這本不可能。”
秦攸瞇了瞇眼睛,冷聲道:“聽榮先生此話,莫非顧斬還打算自立為王不?他還想對抗朝廷嗎?作為國人,難道不應該聽從朝廷安排嗎?他要那麼多權力干什麼?”
榮亦初嗤笑了一下,說道:“聽聽,秦大人,您自己聽聽您這話,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這是你們這些出名門高高在上的人一貫風格啊,
我主是何人?他是敢千軍萬馬在前,依然敢持刀沖陣的豪杰,他是如今云州最大的江湖巨頭之一,云州十大高手可進前三甲者!
可是呢,秦攸秦大人您,依舊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這不怪你,而是你們這些名門出的人,不食人間煙火的朝堂諸公都已經默認的規則,江湖高手,再強大,在你們看來也不過就是匹夫。
你說說看,如今云州即將平定,夏國也將在您秦大人和楊大人兩位名門出的大人手上恢復榮,你說這時候,朝堂諸公,天下名門會如何對待我主這位在你們看來只會逞匹夫之勇的莽夫?
朝廷是肯定會收復云西的,到時候,我家主公要麼遠遁江湖,要麼就為某一個世家門閥公子哥的手下,被一些眼高于頂的人指手畫腳,呼來喚去!”
榮亦初緩緩起,一甩袖子,沉聲道:“我主何人,他是殺神顧斬,天下無雙,弱冠之齡便可站在江湖之巔,如此豪杰,怎能此辱?就因為出嗎?可他本就擁有著打破出限制的實力,憑什麼還要淪為犧牲品?”
秦攸平澹道:“天下江湖,波瀾壯闊,不比他顧斬差的人不在數,比他顧斬強得人同樣不,國土之境,莫非王臣,朝廷所在,一視同仁,便是陸地神仙,在朝廷面前,也得俯首,雷霆雨,俱是天恩!”
榮亦初走到秦攸面前,低聲道:“他不一樣!”
“他有何不一樣?”秦攸說道。
“他有我榮亦初!”
榮亦初直視著秦攸,沉聲道:“你們可以算計任何人,但唯獨我主,只要有我在一天,誰能算計,誰敢算計,我不介意直接掀翻這棋盤,拉你們這些云端之上的食者、這些遠離煙火的朝堂諸公來此人間走一遭!”
秦攸臉變得沉。
楊允之急忙拉著榮亦初坐下,說道:“榮先生莫要怒,咱們這些條件是可以談的嘛!”
榮亦初朝著楊允之躬一拜,道:“楊大人,您之恩,學生終生不忘,但是,事關我主,學生無法退讓,今日我之條件,一步都讓不了。
說實話,學生也不愿意看到天下,百姓疾苦,民不聊生,可是,這不是我家主公帶來的,這是當權者的問題,是他們讓這天下如此,我家主公,是被這世道迫出來的,如果可以,誰愿意提著腦袋過日子?
現在這世道,詭譎不堪,不匪不匪,我家主公也是一步步被到這個地步,如今,好不容易在這世道之中有了一個立之,能夠不再遭那些迫了,可這世道又要變了,
楊大人,不是我不愿意看到天下太平,但是,我榮亦初沒有什麼宏大理想,沒有匡扶世間的氣魄,就想著能夠跟在我主公邊,替他在這世間某一個安之所。
可現在,你們做了一場大謀劃,卻要讓我主公為犧牲品,雖然是他主闖進來的,可是,如果不是這世道,他又怎麼會闖進來,如果沒有當初城侯世子仗勢欺人,我主公又怎麼流落江湖,這是誰的錯,是這個世道的錯,是朝堂諸公的錯!
可如今,他在世道迫之下有所建樹了,你們又要改變這個世道了,要付出一定的代價才能改變,我也知道,可是,我家主公沒道理來為那份代價,他,從未獲得過世道的饋贈,就沒理由為這世道犧牲。”
榮亦初看著楊允之那蒼蒼白發,嘆了口氣,說道:“唉,這些話,我有資格對那些云端的朝堂諸公說,有資格對秦攸秦大人說,的確是沒理由對楊大人您說,您為了改變這世道,付出了太多太多,只是,楊大人,您是個偉人,是個圣人,可您不能要求別人也跟您一樣,對嗎?”
楊允之閉著眼睛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秦攸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榮先生,你這麼做置天下百姓于……”
“秦大人,”榮亦初直接打斷秦攸的話,說道:“是你為了維護朝堂那些剝削者,維護那些高階層的利益而置天下百姓于不顧,不是我!
我所求的,只是為我主封侯拜將,這并不傷害那些窮苦百姓,只是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們的利益,你維護的是他們,可你卻一口一個天下百姓,你不覺得這很不合適嗎?”
秦攸臉皮一,道:“可你在拿天下百姓威脅我!”
榮亦初輕笑道:“你不一樣是拿天下百姓綁架我主嗎?咱們倆也不過是半斤八兩罷了。”
“好了,”榮亦初停頓了一下,說道:“秦大人,言盡于此,多的話我也不想說了,你維護的是你們那個階層的利益,也從來不是天下百姓,你自己考慮考慮得失吧,是給我主公一個立之所還是讓死間計劃崩盤,你們那個階層直接被沖散,想來,這并不難抉擇!”
說罷,
榮亦初起,朝著楊允之躬執禮,然后便轉離去。
看著榮亦初離開,
秦攸狠狠地拍了桌子一掌,怒道:“豎子,安敢如此欺我?”
楊允之為秦攸倒了一杯茶,說道:“老師,各為其主罷了。”
秦攸嘆了口氣,喝了一口茶,道:“這豎子,我現在才反應過來,他之前在京都為我提出三分云西的對策,就是在做最后的試探,我竟一時不察,讓他給算計了。”
楊允之微微笑了笑,說道:“王左之才,名副其實啊,我當時也沒察覺這一點,也是剛剛才反應過來,三分云西沒問題,選擇顧斬也沒問題,我們當時只想著瞞過城侯和獨孤閥與凌家,堅定的選擇顧斬,卻忽略了提出建議的是榮亦初,他與顧斬的關系我們是知道的,我們沒顧忌他的私心這一點,反而在他面前出了破綻,這才是他完全確定死間計劃的存在的原因。”
秦攸冷哼了一聲,說道:“這是我的失誤,只是沒想到這榮亦初也是個狼子野心的東西,陛下對他那麼重視,卻不思報君恩,竟然甘愿墮落與一個江湖匹夫為伍。”
楊允之微微搖了搖頭,道:“人各有志,無法強求,老師,榮亦初這個要求,我們必須得答應了,不然,他真做得出來送千萬人去死獨留顧斬的這種事。”
“真是該死!”
秦攸沉聲道:“但是,如果我們給了顧斬爵位和兵權,那他不就相當于一個新的城侯了嗎?”
楊允之輕笑道:“但是,老師,我們謀劃的從來不是城侯,而是城侯背后的獨孤閥和凌家啊,一個城侯,本不足為慮的,我當初制定死間計劃時,現在的城侯還是個世子呢。”
秦攸沉默著。
楊允之又說道:“老師,箭在弦上了,不論什麼代價都不能停止了,否則,就將會功虧一簣了,一個侯爵和一份軍權,并不影響大局!
只要死間計劃功,青州和涼州和云州都會平定,大夏將再無患,國門就可以守住,您就功挽救了即將傾頹的大夏啊,老師!”
秦攸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可真是不甘心,顧斬,區區豎子,不過就是一匹夫罷了,算了,待到死間計劃功,他顧斬也不過就是個甕中之鱉,到時候還能對付不了他嗎?”
楊允之張了張,卻沒有說出話。
“我現在就傳信陛下!”
說罷,秦攸起離開。
楊允之著秦攸的離去的影,良久,直到秦攸都已經不見了,他依舊是雙目無神癡癡呆呆的著門外的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