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沒有云。
月很盛,照在這一片土地上。
趙老太太坐在院子里纏干草柴。
老人家空抬頭道:“你們大伯娘那邊養了三只二十只鴨子,中午半背簍野菜雜草就能喂飽,這個活兒誰有空幫一下?”
春花是老趙家最大的孫,這種活兒向來是來做,正要開口應下,就被孫氏拉了一把。
孫氏在心里冷笑,大嫂賺了那麼多銅板,都不分給他們,竟然還想讓他們幫忙給鴨挖野菜,這是做的哪門子的夢。
老太太這心啊都偏到胳肢窩里去了,大嫂一大家子人都分出去了,竟然還想讓老屋這邊幫忙干活,憑啥啊,就因為大嫂生了四個兒子麼?
想到這里,孫氏無比心酸。
現在不僅僅是生不出兒子,連懷孕都懷不上……
“阿,我去幫大伯娘吧。”夏花主開口,“把鴨喂飽就行了嗎,還要做啥別的?”
趙老太太想了想道:“幫忙收拾一下院子,屎鴨屎啥的清理干凈,你大伯母說給幫忙的人一天兩文錢,我拿一文錢,多的一文你拿起來自己攢著。”
夏花不敢相信:“半背簍野菜雜草就能得一文錢?”
摘燈籠還要上山慢慢找,鴨吃的野菜雜草田埂上到都是,這一文錢就像是白送給的。
孫氏不可置信瞪大眼睛,雖說老太太扣了一文錢,這不是還剩一文嗎,一天天攢下來,也能買一塊好看的花布了。
腆著臉開口道:“夏花才十一歲,力氣小,這活兒就給我們家春花吧。”
“他三嬸,半背簍野菜而已,我們家夏花還是能背的,就算背不,走兩趟也不是什麼大事。”文氏笑瞇瞇的,“夏花,這活兒你得了錢,可要好好干,要是你大伯母不滿意,說不定就要換給你春花姐姐來干了。”
夏花立馬道:“娘,我肯定不會懶的!”
這事兒就算定下來了。
孫氏一口梗在心口,抬手就掐了一下春花:“你這個悶葫蘆不吭聲,你要是早吭聲,還有別人的事兒嗎?”
春花委屈的眼淚都掉下來了。
本來是要去的,可娘不讓吭聲,這能怪嗎?
大河村的夜晚有些燥熱,蟲鳴鳥一夜過去,清晨的微風吹來,喚醒了整個村莊。
程彎彎早早的就起來了,連著多天的忙碌有些腰酸背疼,不過這些都不是什麼大病。.七
母子五人帶著冰,坐上牛車,直奔河口鎮。
上午的碼頭非常熱鬧,母子五人兵分兩路擺攤,因冰的名聲已經傳出去了,今日售賣格外順利,不到半個時辰,兩桶冰就售了,母子五人轉道前往南府書院。
這會兒時間還早,母子五人找了個臺階坐下來。
程彎彎轉頭問四個孩子:“你們想進南府書院嗎?”
趙大山抓了抓后腦勺:“書院應該不讓外面的人進去賣東西吧?”
程彎彎:“……”
深吸一口氣,重新問:“我的意思是,你們想進南府書院讀書嗎?”
趙三牛的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不不不,我腦子笨,讀不進去,我不讀書!”
趙二狗開口道:“我問了邊上那位大叔,南府書院一個月的束脩是二兩銀子,還要買筆墨紙硯,一整套最便宜的都得至一兩銀子,我們家讀不起。”
程彎彎笑了笑道:“只要你們想讀書,總會有辦法的,問題是,你們想讀嗎?”
趙四蛋的眼底浮現出:“娘,我想讀書,可是太貴了,如果我讀書的話,家里以后是不是就吃不起了?”
“那娘就努力賺錢。”程彎彎了他的腦袋,“先送你讀書,你學會了就回來教你大哥二哥三哥,行嗎?”
四蛋年紀還小,是最適合讀書的,很早就想把孩子送來念書了,但一直沒機會。
如今手上也算是有點錢了,再過個幾天,束脩費湊夠后,就能把四蛋送來了……
邊上的大叔好心提醒道:“南府書院只收生,你這幾個兒子應該還不認識字吧,只能送去蒙學。”
程彎彎捂臉,好吧,南府書院確實不收沒開蒙的學子,可是村里沒有私塾,離最近的學堂在程家村,打死都不會把孩子送那邊去,那就只能送到平安鎮的私塾,到時候還得去問問是啥況。
到了正午,南府書院鈴聲響起,程彎彎只得暫時將這件事拋到腦后。
走到攤子前開始營業,學子們三五群過來,冰賣的很快,不一會兒就賣掉了一大半。
學子們站在攤子前吃冰,時不時議論一些課堂上的見聞。
程彎彎也豎起耳朵聽著,這個時代很陌生,需要多汲取一些信息。
“天不降雨,河口鎮方圓千里的農田怕是顆粒無收,不知朝廷會有何措施。”
“這月考試先生大概會以此命題,我們可以提前思考一二。”
“聽說隔壁平安鎮下的一個村子發現了水源,從山上挖渠引水,拯救了上千畝的稻田。”
“還有這等奇事?”
程彎彎沒想到這事兒竟然都傳到隔壁河口鎮來了,連這些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學子們都知道,看來干旱確實嚴重,且災面積極廣,否則課堂上不會有人提這些不相干的事。
“娘,我看到程表哥了。”趙三牛瞪著眼睛,“那邊中間的,是不是?”
趙四蛋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因為程彎彎已經看過去了,程昭穿著白藍的書院統一服裝,手里拿著兩本書,正從書院門口走出來。
本來他沒準備過來,卻覺到有人看著他,于是看過來,和程彎彎的視線對視。
程昭頓時笑起來,他就知道那天沒有看錯,果然是二姑,不過二姑怎麼在書院門口賣冰?
原來這幾天書院里人人稱頌的冰,竟是二姑售賣的?
程昭很喜歡二姑,他的學費大多是二姑出的,二姑對他比幾個表弟還要好。
二姑專程在他學校外面賣吃食,大抵又是為了給他湊束脩。
他邁步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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