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的店堂裏坐著幾桌客人，生意看起來不好不壞。

    宋承業帶著陳諾等人進來的時候，一個老頭已經出來迎接了。

    “徐伯。我帶朋友來吃點東西聊聊。”

    宋承業對這個老板點頭打了招呼，就領著陳諾和朱大誌進去，然後從一個破舊的踩起來嘎吱響的樓梯上了二樓。

    顯然來之前，宋承業就讓人安排好了，二樓不大的地方已經被包場，清理出了一張最大的臺麵來。

    宋承業請陳諾和朱大誌坐下，然後就看見他的司機走開，坐到了距離樓梯最近的一張桌前，拿起了一張報紙，安坐在了那兒。

    這個位置攔在樓梯口，進出的夥計都會被他看到，若是有不相幹的人上樓來，也會被第一時間攔回去。

    “我冒昧讓他們準備了一些拿手菜，我們邊吃邊聊。”宋承業微笑著拿起茶壺給陳諾倒茶，他姿態擺的很低，甚至還給朱大誌也倒了一杯，然後仿佛帶著慨的語氣道：“時侯我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才七八歲。那次是父親帶著我來，跟的一位坐館吃飯。”

    宋承業的“”是HK一個很有名的社團字頭。

    陳諾明白，這是這個家夥不聲中稍微亮了一點宋家的勢力底子。

    不算威懾，但也有的展現的意思。

    這個很正常，在HK開武館，和社團有關係，簡直就是順理章的事。

    “宋老爺子也是社團元老麽？”陳諾故意問道。

    “不是。”宋承業笑道：“我們宋家二房這一支，來HK很早。當年先人開創事業不容易，HK這個地方，市井之中要做點事業出來，就離不開社團。

    幸好，兩代人的耕耘，倒也有了些底子和地位。

    如今一些有名的社團，都很尊重家父。前些年家父還好的時候，一些社團的坐館龍頭換人，家父也會被請去坐見證人。

    一些不太要害的衝突，家父也可以勉強當一個和事佬。

    但我宋家正苗紅，底子是宦出，是不會真的進社團的。這一點，宋家自有家規。”

    旁邊朱大誌喝茶喝的寡淡，聽到這裏，就忍不住問陳諾：“諾爺，啥坐館龍頭啊？”

    “就是社團老大。”

    “哦！陳浩南跟山嗎？”

    “不是，準確的，陳浩南跟山屬於社團裏的紅，厲害的打手。坐館是他們的老大。”陳諾笑著解釋。

    “哦，就是《古仔》裏的蔣先生啊，被人弄死的那個？”朱大誌不以為然的語氣。

    宋承業的臉有點尷尬了。

    不過隨後宋承業深吸了口氣，故作和善的笑容道：“昨那場比武雖然彩，卻也有些首尾，怕不是那麽容易搞定的。”

    “哦？”陳諾用善良正義的笑容和目看著這位宋家老三。

    “浩南哥跟我大哥的徒弟劉世威的那場，贏的手法太過了些，人臉麵實在不好看。

    我宋家武館曆來出好手的。HK好些社團的打仔，都是我宋家武館練拳的。

    不別的，就是劉世威的徒弟裏，就有幾個已經混到了一些社團的紅。

    聽聞劉世威在擂臺上慘敗，這些徒弟裏自然也有一些脾氣火的，怕不會善罷甘休的！”

    著，宋承業故意用憂慮的眼神看向陳諾和朱大誌兩人。

    隻要兩人臉上出半分為難和擔憂——那麽宋承業準備好的後手就可以用得上了。

    到時候，用和善的語氣主上兩句：“我跟劉世威的那些徒弟也都還認識，他們也都賣我麵子。實在不行，我去分一下，也就沒人敢來……”

    這種話出來，就等於對方欠了自己三分人，那麽接下的話，也就好聊了。

    可沒想到……

    陳諾固然是麵不改，就連朱大誌也是一臉渾然不在意的樣子，拿著擺在桌上的菜單餐牌來回的看。

    “陳先生，不要以為這個事實開玩笑的……”

    “哦，沒關係的啊。”陳諾笑瞇瞇的看著宋承業：“我知道警署的地址，也知道報警的電話。”陳諾笑瞇瞇的回答。

    ·

    解放軍駐港部隊距離又不遠。

    幾個黑會，還能翻了不。

    切！

    港燦！

    真當還是97之前啊？

    別自己一行人都是能打的，就算都是普通人，可都是正經的華夏國民！

    若是在HK，有黑會敢公然大街上砍華夏遊客，信不信第二全館人都會被直接抓進去！

    穩定倒一切，懂不？土包子！

    宋承業心中歎了口氣。

    眼前的這個子，不吃的。而且，並不是那種混不吝的傻大膽，而是仿佛真的不在意。

    人沒賣出去，但幸好，隨後吃的就端上來了。

    一隻吊燒鵝，朱大誌直接拿了鵝啃了兩口，就皺眉道：“哎，味道一般啊，沒有金陵烤鴨好吃。幹的。”

    陳諾不慌不忙夾了一塊叉燒放進裏慢慢的嚼，又嘬著吸管喝了兩口茶，才看著宋承業笑道：“宋老板今找我來，是有事要談吧，不如就直吧。”

    “其實倒也沒什麽。家父設下了家宴，明想請蔣師兄和巧雲姐去家裏赴宴。”

    陳諾想了想：“這個事，宋老板，你把請柬送去給我師傅就好了，跟我不上啊。”

    “不急，請柬我帶來了，晚上我會去擺放蔣師兄和巧雲姐。”宋承業到這裏，故意歎了口氣：“隻是昨和陳先生一見如故，對你倒是印象很深，所以今特意上門拜訪，想結識一下你這位年英才。”

    “笑了，我師哥才是打擂的勝利者，我就是個炮。”陳諾繼續擺出善良正義的笑容。

    “哈哈哈哈！不管你認不認，我自信看人不會錯的。”宋承業笑道：“沒事，我們就隨便聊聊。”

    頓了頓，宋承業緩緩道：“不知道，陳先生對我們宋家怎麽看？”

    “怎麽看？”陳諾想了想：“好啊。”

    “好？”

    “好啊。宋家二房兩代人在HK苦心經營，做出如今的事業，算是很厲害啊。”

    這話的倒並不違心。

    “聽在HK開了幾個武館，彎彎也開了分號，東南亞也有幾家。在北舊金山也有。兩代人能把事業做到這個份上，算是很功了。”陳諾收起了笑容，正道。

    “那我倒是多謝你的誇獎了。”

    “不過嘛……”

    宋承業眉一挑：“不過什麽？”

    “不過路子走歪了。”

    宋承業皺眉，緩緩道：“怎麽？”

    陳諾聳聳肩膀，又夾了一截腸送進裏，然後淡淡的吐出兩個字：

    “涉黑。”

    ·

    涉黑，也真的沒冤枉宋家。

    HK這個地方，社團人數幾十萬。

    民間開武館的，和社團有千萬縷的關係，哪怕是宋家的家規，自家子弟不得進社團，但是做這個行當，跟黑道自然是不開關係的。

    陳諾這幾早就看過一些讓東田會長的手下搜集來的宋家的資料了。

    宋家武館的學徒裏，混社團的絕對不在數。

    一些武館的師傅，甚至就有社團的背景。

    連宋誌存收的徒弟裏，也有不涉黑的。

    那個劉世威就是其中一個。

    劉世威在HK武界出名了狠辣，和人手比武，輒斷人手腳！

    若是一個普通的武家敢這麽兇狠，早就被人搞死了好不好！

    劉世威雖然沒有直接的加社團，但是他的幾個徒弟卻統統都是社團裏的打仔。

    還是悉心調教培養出來的那種。

    宋家雖然不親自下場加社團，但是在HK不社團裏的形影響力卻是實實在在存在的。

    要不是這樣，昨張林生第二場對劉世威的時候，陳諾也不會出這麽重的手，當眾把劉世威的痛哭流涕，徹底砸了他的牌麵！

    對丁家強的時候，就沒這麽兇殘。

    那個劉世威就是個兇狠的黑道分子，對這種人不必留手。

    “HK自有特殊的環境，宋家這麽行事也是不得已。”宋承業搖頭：“在HK要開創事業，在民間開武館，就不可能遊離在社團外。否則的話，你不涉黑，別家武館都涉黑！

    你敢開武館，三兩頭都有人來踢館！哪怕你打出名氣來，也不會有人來報名教學費。哪怕你打跑一個個挑戰的對手，那些想練拳的人很多都是社團分子，你再厲害，人家也不來學……”

    陳諾點頭：“我知道啊，可這些是從前嘛。HK幾百萬人裏有幾十萬社團，你走到大街上，十個人裏就有一個是混過社團的，本地況如此，沒錯的。

    但以後，況會不同的。

    而且，你們在HK之外，其他地方開的武館，就沒這種環境了。你們宋家這麽多，在北隻在舊金山一個地方開了個武館，其他地方都沒打開局麵，這就是路子走錯了。”

    宋承業沉默了。

    其實，他如何不知道這些況？

    但宋家目前就是如此，老頭子掌握家族最高權力，之前於優勢的大哥宋誌存又是被老爺子一手教出來的。

    走的都是那一套老路子。

    在本社團裏編織關係網，埋下影響力，然後靠著社團的影響力，在社團分子之中廣門徒……

    幾十年來都是這樣的。

    宋承業當然知道其中的弊端……他也很清楚需要改變，也做了很多想法。

    可是……自己畢竟還沒有執掌門戶。

    看了一眼眼前這個年輕人，宋承業才忽然笑道：“之前你年英才，其實是想請你和蔣師兄話，請他不要帶著門戶之見，能去赴我父親設下的家宴。

    但現在，我是真的對你有幾分欣賞了。

    陳先生，有沒有興趣，來HK發展？我很欣賞你。”

    “哈？”陳諾笑了。

    這就招攬我了？

    大哥……出來我怕你以為我吹牛……

    我比你有錢得多啊！

    朱大誌也愣了一下，看了看這個宋家老三，嘟囔道：“我諾爺是發工資的人，不會讓人給他發工資的。”

    “不急不急，我們先隨便聊聊。”宋承業笑了笑，然後緩緩道：“開武館，是做生意，其實等於是在弘揚武。武作為一種文化，它有多流行，武館的生意是依附在這種文化之上的。

    我父親那一代人，和我大哥……他們做事的模式，在現在的環境下其實已經到頂了，但是他們還是停留在那套做法上，其實是沒看明白很多事。

    開武館，生意隻是表皮，弘揚一種流行文化才是核心。”

    咦？

    陳諾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這個宋承業。

    這個觀點，若是在二十年後不算稀奇。

    但現在……是001年！

    “要把武變一個流行文化，走基層民間路線，去靠攏本地社團，然後依靠社團影響力去慢慢做大……是最笨最蠢的法子了。

    要弘揚這種事業，其實，效果最好，效率最高的，是……影視娛樂行業！

    在普及和吸引民眾對武的好奇心和興趣方麵，一個李龍，抵得上一百個武冠軍！

    我們宋家現在每年要給那些社團花費幾百萬來維持關係。

    若是照著我的想法……每年投資幾百萬去拍功夫片！

    就以我宋家拳做故事背景，哪怕是燒上一兩千萬，隻要能燒出一部大賣的電影來，這些本就能倍的賺回來！”

    陳諾歎了口氣。

    這個宋承業，是明白人啊！

    遠的李龍不了。

    就008年後，《葉問》係列電影大賣，養活了多詠春拳武館！吸引了多年輕人學詠春拳！

    到底，弘揚武，把這個當一個文化產業去推廣的話……

    最近十幾年，再到往後十幾年……

    貢獻最大的是什麽人？

    是方的那些所謂的武大賽麽？那些大賽才有幾個觀眾？

    推廣貢獻最大的人，是金庸！是李連傑，是龍，是甄子丹！

    是袁和平！！

    一部功的功夫電影，推廣力度能抵的上舉辦一百次什麽武比賽！

    ·

    “宋老板，遠了啊。”陳諾笑道：“我隻是一個高中還沒畢業的學生，你讓我來HK跟你混，不可能嘛。”

    “昨我就覺得你眼不凡，今更覺得你很靈啊。”宋承業笑道：“學曆不重要，而且我可以等你畢業。你來HK跟我混，現在我邊當我助理，三兩年後，就能獨當一麵。我現在需要得是眼界不同的年輕人。”

    “再吧。”陳諾笑嘻嘻的婉拒：“還是你們宋家的那個家宴吧。”

    宋承業心中歎了口氣。

    想了想，道：“家宴的事，其實我也是想請你和蔣師兄一下。大家比武擂臺上打的激烈，但是關上門，畢竟還是一家人。

    家父這次誠意邀請，大房二房鬥了這麽多年，不如趁著這個機會，把一些先人留下的恩怨一筆清掉，也是一個不錯的局麵。

    我知道蔣師兄子執著的很。

    不過……我覺得，陳先生，你應該能服他的。”

    陳諾笑道：“我隻是一個徒弟，還是武功最差的那個。我師兄浩南哥才是師傅的得意徒弟啊。”

    “我不是瞎子。”宋承業淡淡笑道：“功夫高低我不知道。但是顯然，就我昨看到的況，你在蔣師兄麵前話的分量，遠比那位浩南哥要重得多。”

    陳諾歎了口氣：“你父親宋老爺子，不會是設下鴻門宴吧？

    把我們誑過去，然後設下刀斧手，摔杯為號？”

    這種玩笑話，宋承業幹脆就不理會了，反而緩緩的出了另外一個提議。

    “明的家宴，我想請蔣師兄答應我的一個請求。”

    “哈？”

    “我想和他八拜為！”

    陳諾愣住了。

    旁邊朱大誌瞪眼道：“諾爺，他的啥？什麽八拜為？”

    “就是斬頭燒黃紙，結為兄弟。”陳諾隨口回答。

    然後，他盯著宋承業看了兩秒鍾，忽然笑了起來！

    “宋老爺子……打的好算盤啊！”陳諾笑得前仰後合，然後慢慢收起笑容，緩緩道：“沒猜錯的話……明的家宴，宋老爺子，怕是要請我師傅和師娘，請他們代表大房，和HK的宋家二房，並宗門，認祖歸宗吧！”

    宋承業目閃，心中卻是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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