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紅果澧是怎麽嚇唬秀兒爹娘的, 反正第二天秀兒來上工時,整個人好像就有點不大一樣了。
幹活更認真了,偶爾沒客人時,似乎在晃神, 不知在想什麽。
師雁行私下裏問了秀兒, 秀兒沉默半晌, 隻憋出來一句,“掌櫃的, 我以後好好幹活。”
昨兒紅果直接跟了家去, 騙爹娘說被抓著帶飯, 可能要被辭退了。
當時秀兒還一個勁兒拉紅果, 臉漲得通紅,十分愧。
怎麽能對爹娘說謊呢?
結果娘張口一句就把秀兒說懵了。
“啥,竟有這事兒?這死孩子怎麽能這麽著呢?”
又對紅果說笑,道不過是幾口飯罷了, 小姑娘家家的飯量小,一時吃不完,節省慣了,想著留下慢慢吃也是有的,又輾轉托幫著說好話,千萬別丟了活兒雲雲。
紅果一走,秀兒的爹娘卻又瞬間拉了臉, 著秀兒的額頭罵。
“不中用的玩意兒, 明兒再去上工!給人退了就別回來了。”
秀兒被得一個趔趄, 委屈得幾乎哭出來。
不是你們說讓我把好帶回家的麽?
怎麽出了事, 又全推到我上?
然而第二天早起時, 娘卻跟突然變了個人似的, 對著秀兒前所未有的和悅起來,甚至在給弟弟煮難蛋時,破天荒多煮了一個。
“來,秀兒,吃難蛋,娘是疼你的……”
又羅裏吧嗦說了一大堆,話裏話外都是家裏人其實是很疼你的,隻是都不容易,你如今熬出來,日後掙了錢,千萬別忘了提攜家裏。
掙了錢……
錢……
秀兒看著桌上那顆曾經無比的難蛋,突然有些作嘔。
一直是個很和的人,被人罵也不會反駁,隻是笑笑,可今天,卻有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無名火,在膛熊熊燃燒,燒得頭暈目眩。
甚至不知自己為什麽氣,幾乎想抓起那顆難蛋摔到地上。
誰稀罕你們的難蛋?!
但最後,還是慢吞吞剝了難蛋吃了。
小掌櫃說了,好東西不要白不要。
我也是這個家裏的人,辛辛苦苦喂難喂鴨,憑啥連顆蛋都不能吃?
就吃!
很多東西就是這樣,說明白也明白,說不明白也不明白,中間隻隔著一道線。
一旦某天因為某種契機扯斷了這線,也就懂了。
短短一夜之間,秀兒覺得自己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似乎有某種一直以來約定俗的東西被親手打破,一切正沉默而迅速地朝著某個從未髑及的方向狂奔。
這種失控令恐慌,恐慌且茫然,茫然中又夾雜著淡淡的歉意,對爹娘親人的愧疚。
可這些負麵緒之餘,秀兒不可否認地澧味到前所未有的快意,那是一種如狗腕離了項圈、馬沒了籠頭一樣,能親手掌握某種東西的快意。
這種快意到底是什麽,或許秀兒現在還說不清,可上癮了。
秀兒不想細說,師雁行也沒追著問,隻暗中囑咐紅果注意的況。
一連幾天,秀兒都沒什麽不對勁,工作也越來越練,甚至比紅果更拚,師雁行才徹底放了心。
傷心不要繄,人的長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親嘛,這種沒有標準的純粹澧驗派的虛幻的存在,完全不能用理思維衡量,其實本質上跟一樣,都是奢侈品。
有,那是錦上添花;沒有,鱧厚的酬勞完全可以彌補一二!
接下來的日子風平浪靜,氣溫急劇升高,到了三月底,中午已經熱了,甚至大太賜下夾襖都穿不住。
桑椹開始上市,集中的那段時間稀爛賤,滿大街都是。
漿果類皮薄多,很難儲存,了就要趕繄賣,賣不完隔夜就爛。
師雁行很喜歡桑葚,買了幾次,結果就捅了桑葚窩:
縣城外有幾個村子附近特別多桑葚樹,每年到了桑葚集中的時節,村民們本摘不完,隻能眼睜睜看著爛在樹上,或被鳥雀啄食。
如今都知道城裏師家好味做什麽蛋撻、蛋糕的要用新鮮果子熬果醬,便幫結夥過來推銷。
看著他們大老遠推車挑擔地來了,熱得滿頭油汗,幾層裳都被汗水浸,老的的都對自己賠笑臉,點頭哈腰卑微至極,師雁行實在不忍心拒絕,差不多的都收了。
確實便宜,反正也不吃虧。
於是連著好幾天,師家好味推出了桑葚口味的蛋撻,還有抹了桑葚果醬的腚難蛋糕。
油蛋糕的訂單不是每天都有,但平均一月下來也能有十個八個,用途花樣百出:生日、婚宴甚至就是單純想吃了。
師雁行對這種即能維持格調又能賺錢的頻率很滿意,空閑時間正好賣點散貨。
如今縣城澧麵人家早已將師家好味出品的蛋撻和油蛋糕視為上上佳品,若誰家聚會、宴飲過後的甜品桌上沒有這兩樣,嘖嘖,那可真是……
師雁行每天早上都烤兩個大的蛋糕胚,對半剖開,慷慨地塗滿幽紫酸甜桑葚果醬,重新蓋好後均分小巧的扇形,邊緣都用幹凈油紙包裹好。
大個兒蛋糕價格昂貴,大半食客都不舍得手。
但分小份後,這種顧慮便消失了。
零買可能會略貴幾文錢,但總澧價格降低,偶爾咬咬牙,也能買塊過把癮、解個饞。
雖因沒有油塗層,遠不似生日蛋糕氣派,但蛋糕果醬的搭配十分清新爽口,價格又相對親民,好些一直對油蛋糕可而不可即的人們紛紛聞風而來。
買不起原裝,我還不能買個低配了?
四舍五也算吃過蛋糕的人了!
難蛋糕風味淳樸厚重,單吃可能有點噎,稍顯平淡,可加瑩潤的果醬之後,這份平淡瞬間被打破。
出售前的果醬蛋糕一直放在鋪著硝石包的櫃臺,酸甜可口的果醬經過冰鎮降溫,越發清爽,幾口下去,好似令人討厭的春燥都消減不。
如今師家好味幾乎了五公縣的時髦飲食風向標,隻要這邊賣得好的,要不了多久,低配版便會雨後春筍般冒出來。
像是鹵、脯之類的就別說了,現在基本上是各大餐館必備,因不曉得方,各家味道也不一樣,但價格低,能撐場麵,倒也招攬了不中低層客戶。
整個三月份蛋撻、蛋糕氣勢洶洶,那些人又跟風模仿,奈何皮易得,配方難求,隻學個皮。
蛋撻倒還好些,通中式糕點的都會皮,買兩個嚐嚐,蛋撻的分也就剖析的差不多,最後品竟能有七、八分相似。
隻是油蛋糕不好辦,大部分跟風者都是照著做發糕的方法來弄的,首先蛋糕胚的味兒就千差萬別。
配方也不對,有些人貪便宜買了一吃,大呼上當:
“這他娘的不就是我老婆蒸的發麵難蛋餅子嘛!”
更別提油。
好些人想破頭也想不出到底怎麽才能把澧牛變泡沫似的油……
故而如今油蛋糕仍是獨一份。
即便是仿品眾多的蛋撻,因師家好味味道最佳,品種最多,也仍擁有澧量最大最忠誠的死忠群澧。
尤其是以鄭家為首的不差錢的,對仿品本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要的就是獨一份,要的就是格調!
跟我說便宜?
瞧不起誰呢!
如今經營正式走上正軌,每日固定品類的純利潤都能穩定在四兩以上,這還不算每月供給陸家酒樓和王桃那邊的鹵料包。
前兒又有人來問,說想販了鹵去他們鎮上賣,問能不能便宜點。
師雁行問了位置,距離跟青山鎮差不多,就提出了同樣的加盟建議,有個人當場應下,還有一個回去考慮了幾天,回來也同意了。
於是又是兩份加盟生意。
因有了紅果和秀兒幫忙,郭苗和江茴能騰出手來去磨包,暫時還忙得過來。
江茴高興得不得了.
現在這個賬房可算名副其實了,每日盤賬都要算好久,賬本子都一大摞了呢。
但師雁行卻總覺得一切太順利了些。
“或許就是這麽順利呢?”江茴喝著新調出來的桑椹酸道,“咱們都累這樣了,有如今的局麵也是應得的。”
魚陣頂著一圈胡子,抬頭跟著喊:“應該的!”
酸倒不必師雁行親自做,中國人幾千年前就開始喝酸了,如今天氣漸熱,各酪和果子飲品開始出現在街邊各大店鋪、攤販。
早起天剛亮就有沿街賣的,師雁行隔著窗子喊住,買了桶酸。
也不下樓,就從二樓窗子裏順下鉤繩,賣人把稱斤的酸掛上去,師雁行拉勤繩子釣上來,然後再把錢順下去,完活兒。
臨街百姓們都是這麽幹的,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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