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又說了一陣話，淩若問起胤禛他們在江西的況，已經許久沒在邸報上看到胤禛的消息了，難免有些憂心，眼下有這機會自是想從康熙口中得到確切的消息。

    “你放心，他們很好，已經在江西籌到了兩百餘萬兩銀子，足夠賑災所用。不日之便能返京。”說到此事康熙臉上幾許安，國庫空虛賑災無銀一直是在他心中的一塊大石，直到胤禛快馬加鞭派人回來稟報說已經籌到銀兩並即刻送往河南賑災時，他的心才算鬆了下來。此次胤禛和胤祥回來當要記上首功才是。

    “如此就好。”淩若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此次籌銀必不輕鬆，兩百萬兩，縱是巨富商賈要拿出這幾十上百萬兩的銀子也是傷筋骨，不知胤禛他們用了何種手段才使那些視錢如命的鹽商掏腰包。

    淩若一直陪康熙用完午膳才從南書房出來，此時已過午時，剛停了半天的雪又開始紛紛揚揚落下，將紅牆黃瓦的紫城覆蓋在一片銀裝素裹中，淩若執傘徐徐走在出宮的路上，偶爾能看到堆在路邊的小雪人，想是那些宮太監掃雪無聊時堆徹出來的，深宮寂寞，於最底層的奴才來說更是寂上加寂，堆雪人便了他們天寒地凍時僅有的消遣。

    在路過一梅林時，淩若不自覺停下了腳步，此正是上次遇到胤禛的地方嗎？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說來容易做起來卻太難太難，比如胤禛，他始終放不下湄兒……

    “福晉也喜歡這片梅林嗎？奴才聽師傅說皇上很喜歡這裏，隔一陣子就會來這裏走走，還有以前住在德妃宮裏的納蘭格格，冬天經常拉了四阿哥往這裏跑。”跟在淩若邊的小太監四喜說道，他是李德全的徒弟，為人甚是機靈。

    “納蘭格格？”這個名字淩若甚是陌生，並不曾聽說過。

    四喜解釋道：“是莫仁將軍的兒，將軍夫婦死後，皇上憐其無人照顧，便接至宮中由德妃養，康熙四十三年的時候嫁給了八阿哥為嫡福晉。”

    原來姓納蘭――納蘭湄兒……

    很好聽的名字呢。雖然自失怙，但能得兩名同樣出的男子傾心相待，上天是公平的，收走了什麽便會用另一種東西來補償。

    淩若笑一笑，收回著梅樹糙枝幹的手轉走，卻意外看到了一個剛剛才提起過的人。

    納蘭湄兒！盡管當初隻遠遠見過一麵，但淩若絕對不會認錯，不遠那個著緋紅衫俏靈的子正是胤禛心心念念不忘的納蘭湄兒，也即如今的八福晉，聽說八阿哥待其極好，視若珍寶，雖府中還有其他妻妾，但形同擺設，本不能對造任何威脅。

    “奴才給八福晉請安，八福晉吉祥。”四喜亦看到了納蘭湄兒，連忙上前請安，八阿哥如今可是朝中炙手可熱的人，他哪敢怠慢。

    “公公請起。”納蘭湄兒的聲音很好聽，婉轉若百靈，目一轉落在淩若邊，驚訝於出容的同時也奇怪自己怎麽從來不曾見過，輕蹙了柳眉道：“這位是……”

    四喜忙道：“啟稟八福晉，這位是四阿哥府裏的庶福晉。”隨著他的話淩若欠一欠道：“鈕祜祿氏見過八福晉。”

    “原來是四哥的福晉，請起。”納蘭湄兒恍然大悟，扶起淩若後道：“許久不見四哥，聽聞他去了江西籌銀，不知回來與否？”

    淩若淡淡的笑一笑道：“有勞八福晉掛心，一切順利，兩百萬兩銀子已經送往負責賑災的八阿哥和九阿哥手裏，聽皇上所言，不日之便可回京。”於，淩若不討厭卻也不曾有好，若非，胤禛不會如此痛苦，不會忘記八阿哥大婚那日胤禛借酒消愁，醉倒在蒹葭池邊的樣子。

    “兩百萬兩，四哥真是好本事。”納蘭湄兒低頭輕輕地歎息道：“隻是四哥為辦好這趟差事卻有些不擇手段了。”

    本已走的淩若聽得這句話頓時一愣，下意識問道：“八福晉此話怎講？”

    “我聽聞，四哥在江西為了那些鹽鹽商們捐錢，煽他人鬧事，在城隍廟鬼神麵前擺宴，又跟十三阿哥一道將何知府了服帽推在城隍廟前不問緣由就狠狠打了一頓，弄得怨聲載道。”納蘭湄兒娓娓說來，出幾許不忍之。

    “那依八福晉的意思，貝勒爺該當怎麽做才是？”淩若如是問道，言詞間有一不易察覺的嗤笑。父母雙親去世時納蘭湄兒尚不知世事，之後又接宮中養，隨後又嫁給胤禩，集萬千寵於一，這樣的本不曾過苦，本不曾會過世事的艱難，隻會紙上談兵罷了。

    “當曉之以，之以理才是。”話音剛落，淩若已跟上來道：“八福晉可曾聽聞過一句話：一樣米養百樣人。有心係家國大公無私的，也有隻顧自己利益視他人命為無的，您又怎知那些人一定會被理打？若他們不肯呢，是否與他們耗上一年兩年？”

    納蘭湄兒哪曾想的那麽深遠，一下子被問得啞口無言，許久才憋出一句來，“這隻是你的猜測，人本善，怎會如你所言那般，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妾自是小人不錯，但他們又何嚐是君子，此次若無貝勒爺和十三爺在江西不擇手段籌銀，八爺九爺又哪裏有錢在河南開倉賑糧安置災民？”花盆底鞋在積了尺許厚的雪地上踩出深深的鞋印，雪落無聲，這漫漫梅林隻聞淩若鋒銳如刀的言詞狠狠刮過納蘭湄兒漲得通紅的臉頰，“八福晉錦玉食自是無礙，但那些難民呢？他們食不果腹，不遮，這大冬天的隨時都有可能死去，四爺這麽做無非是想讓他們盡快有口飽飯吃罷了，難道這也錯了？四爺十三爺費盡心機籌銀，臨到頭卻換來‘不擇手段’這四個字，八福晉不覺得這對四爺十三爺有失公平嗎？再說那些鹽鹽商手裏的錢全是刮來的民脂民膏，而今還之於民有何錯，所謂的怨聲載道不過是那些個鹽商罷了，百姓可有怨過恨過？聽聞八福晉與四阿哥一道長大，相識十餘年，本以為八福晉應該很了解四爺才是，而今看來卻是不盡然。”

    這些話淩若本不該說，但實在氣不過納蘭湄兒這樣看待胤禛，真枉費了胤禛待一片真心。

    納蘭湄兒自小到大何曾被人這樣指責過，氣得說不出話來，指了淩若好半天才冷笑道：“你不用將四哥說的這麽偉大，相識十餘年，我比你了解他多了，四哥為人冷漠刻薄，除了邊的人從不在意他人生死，本不是你所說的那樣關心百姓疾苦，他做這麽多無非是在意皇阿瑪給他的差事，想討皇阿瑪歡心罷了。”說到後麵也是有些口不擇言了，一心隻想證明自己沒有錯，全然沒想過這樣說是否恰當。

    淩若秀無瑕的臉龐罩上了一層薄薄的寒意，如傘緣外飄飛如絮的冬雪，終於明白為何當初納蘭湄兒會選擇八阿哥為夫婿，原來從小對嗬斥倍至的胤禛在心裏隻得了“刻薄冷漠”這四個字，怎及得上八阿哥賢名遠播，為百稱讚。

    “八福晉要這樣想妾也無法，妾還有事先行告退。”話不投機半句多，納蘭湄兒隻是一朵長在溫室的小花，不知世間疾苦，說得好聽些是天真無邪，說的難聽些便是無知。這樣的子，與說再多也不會明白胤禛寧可得罪權貴也要鹽商們捐銀的苦心。

    胤禛的苦心，有有皇上有天下百姓明白就足夠了……

    納蘭湄兒，是善良，也是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