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兄弟倆去父母的房間里看電視,到了八點半,王春蘭趕他們去睡覺。秦霖回自己的房間,秦小游站在他的房門前猶猶豫豫。
自那天起,他就和哥哥一起睡,然而他睡相太丑,一連幾個晚上把哥哥踹下床,雖然哥哥沒說什麼,但整天板著臉,看他的眼神冷颼颼。
嘆了口氣,秦小游調轉方向,往閣樓走去。
再怎麼說,自己也是個小小男子漢,必須學會自強自立。
整理床鋪的秦霖聽到弟弟上樓的聲音,回頭看門口,等了幾分鐘,不見弟弟回來,面無表地收起床上多余的枕頭,塞進柜子。
秦小游回到閣樓的臥室,打開燈,疑神疑鬼地進去。床邊的窗戶開了一半,夜風吹進來,令他打了個哆嗦,他急忙關上窗戶,落了鎖,再拉上窗簾,然后掉外,利落地爬上床,掀開被子了進去,把自己包一個大蠶蛹,最后出手,艱難地按掉床頭的燈開關。
霎時,房間暗了下來。
他在被子里,出一雙眼睛,恐慌地瞪著黑暗。
睡吧,睡吧,沒事的,他是勇敢的男子漢,自己一個人睡沒問題。
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默念,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地閉上眼睛,然而,不知怎麼的,耳朵反而變得敏銳。
明明關了窗戶,拉了窗簾,外面的聲音卻清晰地傳進耳朵里。
細細的蟲聲,隔壁家的電視聲音,以及……輕微的腳步聲。
他猛地睜開眼睛。
腳步聲很近,仿佛有人在他家平臺上行走。
秦小游倏地鉆出被窩,手“啪”地按下燈開關,閣樓瞬間亮了起來。
他屏住呼吸,死死地瞪著窗戶,躡手躡腳地下床,貓著子移到窗邊,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拉開窗簾的一角,張地往外面看去。
外面黑魆魆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冷氣從腳底爬升,秦小游打了個寒戰,覺得自己有些神經質,反復查看窗戶落了鎖,才放下窗簾,重新躺回床上。
這次,他不敢關燈了,把被子往頭上一蒙,整個人藏進被窩里,抱自己,一團,背后冷汗直冒。
“我不害怕,我不害怕,我不害怕……”他不斷地自我催眠。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太困太累了,意識漸漸模糊,終于睡著了。
夢里,他被各種惡鬼追殺,害怕得不行,東躲西藏,然而,無論怎麼躲,后面的鬼怪仍對他窮追不舍,從村子追到學校,從學校追到田野,又從田野追到河邊。
當他以為自己要面臨絕境時,突然有人喚了他一聲。
“小游,這邊。”
是李先生!
秦小游聽到男人優雅低沉的聲音,驚喜地轉頭,只見木橋上立著一條頎長的影,及腰的金發隨風飛揚,熠熠生輝。
那一刻,李先生仿佛初日般,閃閃發亮,瞬間驅逐了黑暗。
恐懼如水般退去,秦小游撒飛奔,沖上木橋,一把握住李先生朝他來的手。
之后,夢里一片明,再無鬼怪。
第二天,秦小游被王春蘭醒,困頓得睜不開眼睛,在被子里不肯彈。
昨晚一開始不敢睡,好不容易睡著,又做了一夜的噩夢。雖然醒來后完全不記得了,但睡眠嚴重不足。
“快起來,馬上要做法事了。”王春蘭見他賴床,無地掀開被子,拍打他的屁,“你哥都去學校了,你還睡懶覺?”
秦小游一下子清醒了,頂著一雙熊貓眼,痛苦地起床。
王春蘭“唰”地拉開窗簾,又推開窗戶,嘮叨:“天氣熱了,怎麼不開窗氣?”
晨斜進窗戶,照亮了整個閣樓。
秦小游抬手擋了擋,好一會兒,等眼睛適應線后,不經意地朝窗外去,詫異地在窗臺上看到一個淺淺的腳印。
“媽,你昨天去平臺曬服了嗎?”秦小游疑地問。
“沒有。”王春蘭莫名其妙,“別拖拖拉拉,趕下樓!”
“——哦。”
法事非常熱鬧,鞭炮聲不斷,敲鑼打鼓,不知道的還以為誰家娶親昵!
秦小游被王春蘭帶著在三教爺的神像前跪拜了一個多小時,跪得兩發,實在熬不住找借口尿遁了。
從路邊公廁里出來,他翹首往人群聚集的方向瞧了瞧,果斷不再回去。
看日頭,還沒到中午,肚子卻得慌。
秦小游跑回家,在廚房找了一圈,只找到半塊冷掉的面包。啃了兩口,難以下咽,扔回碗里。接著上閣樓,從床底拖出一只小箱子,取出小豬存錢罐,挖開底部的橡皮塞,倒出三塊幣,準備去村里的小賣部買零食。
起個懶腰,正要走時,視線下意識地飄向窗臺,發現腳印沒了,平臺上曬著一條被單。
秦小游聳了聳肩,懷疑自己早上沒睡醒,眼花了。
下樓后,趁爸媽還沒回家快速溜出去,一路跑到小賣部,買了一棒棒糖,一盒綠豆糕。
他狼吞虎咽地把綠豆糕吃進肚子,心滿意足地拍拍肚皮,里含著棒棒糖,避開人群,壯著膽子往河邊走去。
自從發生浮尸事件后,村里的大人都不允許孩子去河邊玩耍,王春蘭更是耳提面命,不許秦小游到河對岸找李先生。
可是,他迫切地想見李先生。
秦小游邁開步子,踏上田間小路。
田里一片綠油油,新下的秧苗生機,河道干干凈凈,不見水葫蘆的蹤影。
三天前,村干部組織村民,劃著船把河里的水葫蘆全部清理了。
如今的河道干干凈凈,沒有一雜草,水清澈得波粼粼,一群鴨子在養鴨人的驅趕下,“嘎嘎嘎”地水。
秦小游不敢多看河道,跑向木橋。
河灘上的養鴨人放下長長的竹竿,轉頭看著秦小游過了木橋,直奔河對岸。
秦小游忽略背后怪異的視線,一路跑到李先生的別墅前。
別墅院子里的玫瑰開得正艷,秦小游目不斜視地沿著鵝卵石路,走到屋前,抬手正要按門鈴,發現大門半掩。
他遲疑地推開,探頭探腦地進客廳,發現李先生坐在沙發上,羅管家站在他面前,語氣凝重地說話。
秦小游聽得一頭霧水。
羅管家的話既不是崇夏語,也不是西羅語,而是一種完全陌生的語言,他一句都聽不懂。迷茫地著他們,一時不知道要不要打招呼。
李先生抬了下手,羅管家立即停下說話,轉頭看向躊躇的秦小游,微微一笑。
“游爺好。”這句是標準的崇夏語。
秦小游搔搔頭,不好意思地問:“我……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沒有。”李先生笑道,“小游有幾天沒來了。”
秦小游來到沙發邊,尋了個空位坐下,點頭:“村里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媽媽不讓我過來。”
“發生了什麼事?”李先生關心地問。
迎著李先生深邃的藍眼睛,秦小游緒低落地說:“阿蘭姐死了。”
“阿蘭姐?”李先生疑,顯然不知誰是阿蘭姐。
“李先生不認識阿蘭姐?”秦小游眨著大眼睛。想到李先生只在別墅附近活,不認識阿蘭姐無可厚非。
“是那個笑的圓臉姑娘嗎?”羅管家問。
“羅管家知道阿蘭姐?”秦小游訝然。
羅管家點頭:“我去村里采購時,遇見過。”
盡管他們住在河對岸,遠離村莊,偶爾也要買一些生活用品。村民可能不認識李先生,卻絕對認識羅管家。
“如果我沒記錯,今年剛滿二十歲,還很年輕,怎麼會死了?”羅管家不解地問。
秦小游搖頭。“我不知道……”
他把那天發現阿蘭姐的過程,詳細地告訴兩人。他以為自己會忘記,然而幾天過去,依舊記憶猶新,他甚至記得阿蘭姐那天穿了什麼服。
一件的蕾邊小洋。
阿蘭每次去城里,都會換下舊服,穿上時髦的子,打扮得漂漂亮亮。
李先生得知他從水葫蘆底下拖出浮尸,金眸里盛滿了擔憂。
“警察說是自殺,可是大家都不相信阿蘭姐會自殺。”秦小游面驚懼之,不由自主地靠近李先生,低聲音,“村里的阿伯說,阿蘭姐是遇鬼了,里的才會了一半。”
“鬼?”李先生與羅管家對視一眼,手他的小腦袋,“世上沒有鬼。”
秦小游咬了咬,無助地著李先生。“如果世上沒有鬼,阿蘭姐為什麼會死?”
覺出孩子的恐懼,李先生將他抱進懷里,溫地安:“別怕。”
著李先生寬厚的膛,秦小游不知哪里來的勇氣,使勁地把自己的腦袋埋進去,小手揪著他的襟,語無倫次:“人……為什麼會死?死了,什麼都沒有了。死了,就不知道世界的一切了……死亡……好可怕!”
懷里的孩子如小般瑟瑟發抖,可憐又可,李先生輕輕地他瘦小的背,溫地低語:“是人,都會死。”
孩子抬起一張絕的臉,李先生輕嘆一聲,指尖輕點他的眉心,開導:“生之初便定死,死亡是對靈魂的救贖,不要懼怕死亡,有時候,活著更需要勇氣。生死如四季,循環復往,看開了,就不會害怕了。”
秦小游終究是孩子,聽不懂大道理,他只知道,人死了,一切都將化為烏有,時間久了,人們便忘記了曾經有一個鮮活的人存在過。
“我怕死。”他小臉蒼白。
李先生溫地他的腦袋,淡藍的眼睛半闔。
“如果人類長生不老,一直活著,活到世界的盡頭,也會到恐懼。”
他的聲音里多了一蠱,秦小游聽得迷惘,腦袋好像一團糨糊,忘記了思考。
“長生不老,怎麼會恐懼呢?”他喃喃。
城里的新老師給萬宏小學帶來了不福音。
村民猜測這位霍元老師一定是富家爺,否則怎麼會自己掏錢買了一大堆育用品捐給學校?
比如足球、羽球、排球、乒乓球、籃球等,以及統一給每個學生定制了兩套運服。
說是運服,其實相當是校服了,上左繡著“萬宏小學”四個字,給王校長漲足了面子。
這麼多東西買下來,費用不菲,村民都替霍老師心疼錢。
不過,據霍老師自己說,他在城里有位開公司的大學同學,得知他下鄉支教,便熱心地掏錢資助,下半年還要立“花朵公益基金會”,計劃給萬宏小學建立新校區。
學生們不了解什麼是“花朵公益基金會”,只知道學校條件越來越好,增加了許多娛樂項目,上學再也不枯燥了,每當下課鈴聲一響,學生們從育室里借各種球,在小場上玩得熱火朝天。
“霍老師,多虧了你,學校終于有經費了。”王校長站在英俊的霍元面前,笑得像一朵矜持的小花,可惜眼角的褶子出賣了的年齡。
“校長過獎了,舉手之勞而已。孩子是祖國的花朵,培養好下一代,是每個崇夏人義不容辭的事。”霍元謙虛地笑道。
“不瞞你說,前幾年我找過鎮上的領導反映學校的困難,可是一直杳無音信,后來我托關系找市里的單位和組織尋求幫助,他們當面答應得好好的,回頭就沒下文了。”王校長搖頭慨地嘆道。
“現在政策好了,國家很重視農村發展。”霍元說。
王校長一臉欣:“不管如何,都該謝謝你。要不……周一升旗結束后,我給你開個表彰大會?”
“不用不用!”霍元連忙搖手婉拒,“只是綿薄之力,不足掛齒。”
“霍老師太謙虛了。”校長笑得眼睛都瞇了一條線。
霍元輕咳一聲,轉移話題:“我聽說前段時間,村里出事了?”
王校長收起笑容,左右看了看,挨近霍元低聲說:“農忙時,河里出水鬼,村里的一個姑娘被拖下去了,可憐吶——”
水鬼?
霍元正道:“校長,咱們都是知識分子,這水鬼一說不科學。”
“呵呵……”校長尷尬地笑,“是,是,不科學!只是村里都是這麼傳,我就順口說說。”
“聽說是幾個孩子先發現了尸?”霍元皺眉,擔憂地道,“小小年紀就面對死亡,恐怕有損心健康,我想找這幾個孩子開導開導。”
“霍老師懂心理輔導?”校長一臉驚訝。
霍元道:“我大學修選心理學。”
“原來如此!”校激地指著窗外的場,“就是那幾個踢足球的孩子。”
霍元順著指的方向看去,一眼看到了秦小游。
嶄新的藍白運服穿在他的上,顯得特別神,為了搶到足球,他不斷地,一勾一拐,在十來個同學之間,搶到球后,興地大吼,帶著球飛快地奔向球門,后面的同學被甩開了一大截。
這像是心理有問題的孩子嗎?
霍元若有所思地著的下。
從來吵著要走的人,都是在最後一個人悶頭彎腰拾掇起碎了一地的瓷碗。而真正想離開的時候,僅僅只是挑了個風和日麗的下午,裹了件最常穿的大衣,出了門,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賀知書于蔣文旭來說是空氣是水,任性揮霍起來時尚不覺得可惜,可當有一天當真失去的時候才悔之晚矣。 “你所到之處,是我不得不思念的海角天涯。” BE 虐 慎入 現代 先虐受後虐攻 情深不壽 絕癥 玩野了心的渣攻&溫和冷清的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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