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並未遠走，包括眾皇子皇孫，都在乾清宮前殿候著。

所有人都在張地等待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朱元璋的心也一點點地往下沉，平時李青診治，多說也就半個時辰，如今都一個時辰過去了，仍是不見他出來。

一些嬪妃見苗頭不對，悄悄了藏在袖中的生薑，做好痛哭準備。

又過了兩刻鐘，李青一臉疲憊地走了出來。

朱元璋疾步衝上前，拉著他的手，聲道：「如何了？」

「幸不辱命，娘娘已經醒了。」李青疲倦道，「皇上，你一個人過去吧。」

「好。」朱元璋撒開他，就往裡走。

眾人不好跟著，只能看向李青。

李青來了這麼久，皇子皇孫還是認不全，更別說這些嬪妃了，只好團團一揖，「下有禮了。」

朱允炆起給他搬了張椅子，怯生生道：「你坐下休息會兒吧！」

李青確實累壞了，道了個謝，坐在椅上恢復真氣。

大約一刻鐘后，朱元璋、馬皇后聯袂走來，眾皇子大為錯愕，嬪妃更是神複雜。

馬皇後面紅潤，步伐穩健，完全就是個正常人，哪有一病態。

一時間，眾人向李青的眼神都變了。

李青沒有理會這些人異樣的目，緩緩從椅上坐起，和眾人一起行禮。

「免禮。」馬皇后心極好，「大家不要守在這兒了，該忙忙去吧。」

眾人緩緩起，看向朱元璋。

「都回去吧。」朱元璋道，「樉兒、棡兒、允炆、允熥留下。」

「兒臣（臣妾）告退。」

李青見眾人都走了，了鼻子，「微臣告退。」

「你留下。」

「……臣遵旨。」

馬皇后道，「重八，把標兒，長寧、長安也喚來吧！」

「嗯，好。」朱元璋自無不允，瞥了小桂子一眼，後者立即心領神會，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宮端來瓜果點心，一家人圍著桌子坐下，李青顯得格格不。

過了會兒，朱標匆匆趕來，大半時辰后，寧國公主、安慶公主也到了，李青更是如坐針氈。

那個死了老公的，可是每每看向他，都是一副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

不是說剝奪的封號，貶為庶民了嘛……李青無奈的想著。

「好久沒這麼聚過了。」馬皇后興緻很高，見他一臉拘謹，笑道，「不用拘禮，喜歡什麼吃什麼。」

「哎，謝娘娘。」

李青點點頭，手拿起一個橘子，剝了起來，自忽略了某位怨婦。

朱樉、朱棡話不多，安慶的注意力都在李青上，幾乎都是長子朱標，長長寧在打熱鬧。

朱元璋見幾人一副興緻不高的模樣，心裡一陣火大，『砰』的一拍桌子，「一個個的啞了是吧？」

「你幹啥呀。」馬皇后白了他一眼，「好不容易聚一次，你還發火。」

朱元璋苦一笑，放緩語氣，「好，咱不發火。」

說著，看向幾人，嘆道：「你們母后的生命就只剩一天了。」

「什麼？」

朱標大驚，其餘幾人也是大驚失，就連安慶也把目移到了馬皇後上，滿臉不可置信。

「人哪有不死的啊！」馬皇后很坦然，「我能活到現在，已經很知足了。」

「母后，你氣分明尚好，怎麼會……」朱標看向李青，「李青，這是怎麼回事兒？」

「標兒。」馬皇后道，「要不是他，我早就土了，他已經盡了全力。」

「母后……」

「皇，孫兒不要你死。」朱允炆哭出了聲。

他一哭，氣氛瞬間悲傷起來。

就連一向孤傲的朱樉，眼睛也潤了，兩個公主更是梨花帶雨。

馬皇后沒好氣地瞪了朱元璋一眼，「都是你惹的禍，幹嘛非要說出來啊？」

朱元璋也想哭，但終究是忍住了，啞聲道：「哭什麼哭，讓人心煩。」

「好了，都別哭了。」馬皇后打趣道，「我這不是還沒死的麼，有眼淚等我死了再哭，都不哭了，啊~」

兩位公主漸漸止住了哭，只有朱允炆還在無聲落淚。

「這孩子。」

馬皇后把他抱到上，了他的鼻子，「莫哭了，給笑一個。」

「嘶嘶嘶…嘿嘿嘿……」

李青砸吧砸吧，繼續吃橘子。

中午。

膳尤為盛，菜肴上百道，一共十個人，其中還有兩個孩子，李青雖然是個大胃王，但也吃不下這麼多，連三分之一，都沒吃掉。

馬皇后惋惜道，「做太多了，本吃不了。」

「咱是皇上，偶爾奢侈一把還不行啦？」朱元璋佯裝不悅，「咱還嫌呢。」

「瞧把你能耐的。」馬皇后撇了撇，「把這些分給下人，別倒了。」

「好，聽你的。」

吃過飯，馬皇后道，「下午咱們出去逛逛吧，不要興師眾，換上尋常服，四走走就好。」

「好，聽你的。」

……

京師大街上，錦衛換上百姓服，懷揣利刃，袖藏勁弩，混在人群之中，暗暗將朱元璋一大家子拱衛在中間。

馬皇后買了很多東西，兒子、閨、孫子都有禮，就連李青都混了一個平安符。

雖然是地攤貨，但寓意非凡。

「妹子，你不給咱買個東西嗎？」

「急什麼？我不得好好想想嗎？」

「好，咱不急，你慢慢想。」朱元璋溫和道。

馬皇后選了半天，最後給他選了個木頭撓，很便宜才二十文，是所有人的禮中，最廉價的，但朱元璋非常喜歡。

一連逛了近兩個時辰，才興盡而歸。

回到寢宮，馬皇后的氣神大幅度下，看得朱元璋一陣心慌。

「妹子，你躺下休息一會兒吧。」

「不了，我還有話要說。」馬皇后道，「標兒。」

「兒臣在。」朱標上前兩步，跪在跟前。

馬皇后著他的頭，笑道：「這些日子你都瘦了，以後要勞逸結合，莫累壞了子。

你父皇這個人呀，太過嚴苛，你不用事事都聽他的，該堅持的要堅持。」

朱標輕輕點頭，「兒臣知道了。」

「樉兒。」

「兒臣在。」

「你從小就調皮，以後子收著些，莫要給你父皇、大哥添……」

「兒臣謹記。」

「棡兒。」

……

馬皇后一個個的代，每個子的脾氣、秉，都了如指掌，針對的做了囑託。

李青看在眼裡，頗，雖然不一定有用，但馬皇后做了能做到的最大限度善良。

說了好多話，氣更差了，元氣消耗得所剩無幾，說話都打。

「妹子你別說話了。」朱元璋連忙扶著，「靠在咱懷裡休息一會兒吧。」

馬皇后緩緩搖頭，「我一會兒就能睡了，還想…還想再跟你說說話。」

「好，你說，咱聽著呢。」朱元璋握著的手，眼淚不控制的下流。

「妾…想求皇上一事。」

最後時刻，馬皇后說話變得方起來。

「百件，萬件咱都答應。」

「嗯。」馬皇后出一抹輕鬆之，「妾求皇上收斂殺戮之心，寬以待人，殺，慎殺。」

強撐著最後一口氣，馬皇後繼續道：

「惟願皇上求賢納諫，慎終如始，願我大明子孫皆賢，臣民所得，妾雖死猶生……」

馬皇后的手無力垂下，眼眸黯淡，再無一亮。

這個史上最仁慈，最賢明的皇后，就此長眠。

儘管李青使盡手段，終究還是沒讓度過洪武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