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奉天殿前廣場。

大明公司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年終獎環節，群臣自然積極，早早便來了廣場，個個一臉喜氣。

李青為避免貽人口實，這次也來的很早，等得很是無聊。

一直到半晌午，朱元璋結束了兒孫的拜年，這才姍姍來遲。

接下來，還是去年的一套：總結過去，展未來！

畫完餅，發完紅包，群臣山呼萬歲，喜氣盈盈地回家過年。

……

「皇上留臣，有何吩咐？」

「過完年就要準備北伐事宜了，你這個監軍可有腹案？」

李青撓了撓頭，「皇上，臣不懂軍事，腹案的話……確實沒有，要不你換個人？」

「混賬！」

「……臣知罪！」

「你……」朱元璋鬱悶地揮了揮袖，「你看不出咱是在培養你嗎？」

吃不完，本吃不完，老朱你畫的餅我真的吃不完啊……李青心累道：

「皇上你也看見了，前幾天百群洶湧，都和錦衛幹起來了，起因就是我這個永青侯，再這麼下去，我早晚得被玩死。」

「慌什麼？」朱元璋一瞪眼，「咱在，你就在。」

那你要是不在了呢？李青不好明說，於是道，「皇上，臣才疏學淺，真的不值得如此栽培。」

「行了，咱知道你有本事，也明白你在忌憚什麼。」朱元璋冷笑道，「不就是怕咱死了，會被清算嗎？」

你知道就好……李青拱手道，「皇上萬歲。」

「來這套。」朱元璋沒好氣地擺擺手，「放心好了，咱既打算培養你，肯定會在死前給你做好安排。」

頓了頓，敲打道：「咱看中的就是你敢打敢拼，且對咱坦誠相待，不做毫瞞，若是你無法保持赤子之心，那咱也沒有留你的必要了。」

「……臣明白。」

「你明白就好。」朱元璋道，「你且記住，你越不怕死越死不了，但你要是瞻前顧後，畏畏，那你就真的活不長了。」

這可是你說的……李青拱手道，「臣有一言，如鯁在，不吐不快！」

「說！」

「皇上，你賞燕王殿下那一百萬兩寶鈔，以及平時對群臣的賞賜，包括這次紅包，是不是都是讓人額外印的？」李青問。

這個問題他早就想問了，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

「這話說的，不印哪來的寶鈔？」朱元璋一臉納悶兒。

「不是，臣的意思是，這些錢都是在皇上決定賞人之前，才讓人印的嗎？」

朱元璋點頭，「有什麼問題嗎？」

李青暗道果然，輕嘆道：「皇上你印錢是據什麼印的？」

「印錢還要據什麼？」朱元璋不解道。

「……」李青徹底無語。

這老朱……是真不懂經濟學啊！

「皇上，貨幣超發會引起通脹，後果極其嚴重。」李青一臉嚴肅，「輕則朝廷信用降低，重則…江山不穩！」

朱元璋聽到後面四個字，本能就要大怒，但見李青一臉認真，又忍住了，問道：「啥是通脹？」

李青想了想，「皇上，咱們找個僻靜，臣再解釋給你聽，可好？」

「嗯…去中殿吧！」

……

中殿，二人一到，宮便連忙奉上熱茶，朱元璋揮了揮手，們立即退了出去。

「現在可以說了吧？」

李青點點頭，「通脹就是價上漲。」

「這不會。」朱元璋語氣十分篤定，「一貫鈔一石米，咱定的死死的，誰敢漲價，咱砍了他。」

「……」李青總算是會到了什麼：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沉片刻，他問道：「皇上，你能印一百萬寶鈔，你能讓大明憑空多出一百萬石糧食嗎？」

「你這不是扯淡嘛，咱又不是神仙？」

「這就是了。」李青反問道，「既然皇上不能讓大明多出一百萬石糧食，又為何印一百萬兩寶鈔呢？」

朱元璋眉頭深深皺起，好似突然明悟了什麼，但靈剎那消失，他沒能抓住，遲疑道：「這其中有必然聯繫嗎？」

「當然有。」

李青重重點頭，抬出從果盤裡抓出五個橘子，「臣舉個例子，假如咱大明一共有五個橘子，有五貫鈔，那麼一貫鈔買一個橘子很合理對吧？」

「昂。」朱元璋還是沒聽明白，「所以呢？」

李青繼續道，「假如橘子還是五個，而寶鈔變了十貫，甚至一百貫呢？」

「你這說法不對。」朱元璋執拗道，「咱說了，一貫鈔一石糧，沒人敢漲價。」

咋就說不聽呢……李青氣夠嗆，於是換了一種說法：「皇上，大明寶鈔最後是不是要流到百姓手中？」

「這不廢話嗎？」朱元璋無語道，「要是不能全國流通，那還大明寶鈔嗎？」

「那好，在原有的基礎上，咱舉個例子。」李青道，「假如大明一共五個橘子，五貫鈔，五個百姓，

一人一貫鈔一個橘子，平時互相易，各取所需。

這時，寶鈔增加到一百貫，每個人分多？」

朱元璋算賬能力還是很快的，秒答：「二十貫。」

頓了頓，他似乎有些理解了，不過還是執拗道：「咱定的價，誰敢不聽？」

「自然不敢。」李青順著他的話說，「假如我是五個百姓其中之一，我手裡有二十貫，我要把五個橘子全買了呢？」

朱元璋一聽就怒了，「娘的，你全買了，人家吃啥？」

「我有錢啊！」李青囂張道，「我樂意。」

「你……」朱元璋不幹了，「你不能全買了。」

「為何不能？」李青總算是逮著了，哪肯就此放棄，「難道大明寶鈔不能買東西？」

「能買，但你這樣做，別人還活不活了？」

「錢在我手裡，我想怎麼花，就怎麼花。」

朱元璋罵道：「你吃的完嗎？」

「吃的完。」李青點頭，「皇上我表演給你看哈~」

說著，他便剝起了橘子，咔咔一陣炫，不到半刻鐘的功夫，五個橘子就下了肚。

朱元璋人都傻了，愣了好一會兒，突然暴怒：「咱大明一共就五橘子，你他娘的全給造了，老子剁了你。」

老朱你戲太深了……李青嚇了一跳，連忙道，「剛才只是舉個例子，現在皇上應該明白貨幣超發的危害了吧？」

朱元璋怔了怔，緩緩平靜下來。

李青認真道，「貨幣超發，價必漲，若貨幣超發，朝廷還強行抑制價，則後果更為嚴重！」

他砸吧砸吧，「比如，剛才那五個橘子。」

朱元璋沉默了，他試圖打敗李青的言論，但終究沒能做到。

許久，朱元璋重重嘆了口氣，苦道：「按照你的說法，咱印了一百萬兩，等於從百姓手裡搶了一百萬，咱…咱了天下最大的強盜了。」

「呃……差不多…咳咳。」李青乾笑，暗暗舒了口氣，老朱終於聽懂了。

朱元璋再度沉默，又過了好一會兒，開口問道：「這麼看的話……朝廷以後還不能印錢了？」

「倒也不是。」李青搖頭，「一個橘子，一貫鈔，大明有多橘子，就印多鈔，這是基本原則。」

見老朱心低落，他勸道：「在皇上的英明治理下，以後大明的橘子會越來越多，為保證貨幣流通，寶鈔自然要多印一些，當然了，原則還是要遵守的。」

「嗯。」

朱元璋輕輕點頭，臉好看了不，同時，看向李青的眼神也變了。

他現在已經徹底明悟，越發能覺的出，李青這一番言論的重要。

再想想李青先前說的『輕則朝廷信用降低，重則江山不穩』，當真是一點也不誇張。

唉！咱終究是活了自己最討厭的人，了天下最大的貪……朱元璋傷心的想著。

「皇上…你沒事吧？」

「無事。」朱元璋幽幽嘆了口氣，接著，拍了拍李青肩膀，毫不掩飾讚賞之，「你這一番談論，價值千萬金。」

李青臉上一喜，「所以…皇上是打算賞我黃金？」

「……」朱元璋乾咳兩聲，開始畫餅：「你放心，只要好好乾，咱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李青早已百餅不侵，甚至反過來給老朱畫了一張：

「皇上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