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能哭,如今東宮和顧家都要靠撐下去,越是艱難的時刻,越要撐住。深吸口氣,重重合上窗戶,回到床上,閉上眼。錦被蒙過頭,隨呼吸均勻起伏,忽地細細震,鴛鴦繡面緩緩泅開一片水。
“北落,快回來吧,求你了......”
冷雨輕叩尖細竹葉,游般牽扯得人心尖發疼。夜中簫聲隨風踏來,如浮云迤邐,浩然空靈,聞者無不心生寧靜。
顧慈注意力被簫聲吸引,歪頭向那扇半開的窗,腦海里浮涌出簫聲描繪的世外桃源,不知不覺便昏睡過去。
一連幾日,輾轉難眠,都是這簫聲伴夢,風雨無阻,從未間斷。
屋偏逢連夜雨,北境戰事尚還未明朗,帝京城中又有人趁作梗。
王家自上次抄家罷爵后,便一蹶不振。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眼下戚北落不在西山大營,便有人混水勻,借從前武英候在軍中的影響,鼓吹東宮蓄意殘害國之棟梁之事,又將近來京郊無家可歸的流民召集到一塊,扯旗起事。
眼下大鄴全部兵力都集中在北境,帝京空虛,賊趁機盤踞城外,團團包圍帝京城,竟還真了威脅之勢。
而那領頭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失蹤許久的廢潞王,戚臨川。
帝京上空籠起一層厚重云翳,遮天蔽日,風吹不散。上至朝廷下至百姓,人人自危,夜里不敢深睡,生怕一閉眼就再沒機會睜開。
宣和帝然大怒,召集群臣商討應對之策,只要抓住戚臨川,死活勿論,都重重有賞。裴行知越發忙碌,時常未鳴就起,燈盡滅才歸,神也有些跟不上,說話時子都帶沙啞。
惶恐的氣氛飄皇城,顧飛卿心中激,這幾日夜后都獨自抱著戚北落臨走前贈他的長劍,坐在東宮門口,說是要替戚北落和裴行知守護東宮。
小小的板端坐階前,八風不,宛如一座正在緩慢拔地而起的小山。
顧慈勸不,只好命人在旁多加照看。
是夜,星垂四野,風聲疏狂,廊檐下的絹燈被吹得左搖右擺,幾乎掛不住。
后傳來細微腳步聲,顧飛卿拇指猛地挑開鞘端劍柄,回呵道:“什麼人!”
那人被他一嚇,小小的子了,咽了下嚨,瞪大眼睛住他,“飛卿哥哥,是我。”
“郡主?”長劍“嗆”地收回,顧飛卿上下打量,眉心慢慢折起,“這麼晚了,你不擁被睡覺,跑這來做甚?快回去。”
瓔璣皺起小臉,嘟得可以掛油瓶,“我不嘛,我要留在這陪你。”邊說邊顛顛跑到他旁邊坐下。
顧飛卿不同意,四面顧盼,想找人將領回去,袖子卻被一輕微的力道拽住。
“飛卿哥哥是不是又覺得我沒用,所以才趕我走?”瓔璣仰面看他,小臉氣鼓球,清澈的眼眸泛起水,“你跟那些人一樣壞!什麼都不肯告訴我!就連我爹爹出事了,也不說,還把我關在這,連娘親都不讓見!”
越說越氣,小脯一陣起伏,睫尖一,眼淚便嘩嘩直下。
顧飛卿懵了,上了半天沒到帕子,便拿袖子幫。
他從記事起就沒怎麼接過孩,后來跟隨師父云游,更是連同齡人都沒接過幾個,目下冷不丁冒出這個大個難題,他還真不知該怎麼哄。
憋了半天,脖子漲得通紅,才面前憋出一句,“別哭了,大不了你留下,我們一塊坐在這里守東宮就是了。”
瓔璣聞言,立即破涕為笑,拉他在旁邊坐好。連著幾日雨天,今日總算放晴,群星懸空,璀璨點點。
托腮了會兒,眼睫扇子似的垂下,扯開淡淡弧影,稚音染上些許哀婉,“飛卿哥哥,我爹爹他會平安回來嗎?”
顧飛卿側眸看,見神落寞,忽然有些不認識了。
長大總是在不經意的一瞬間,這幾日,自己也是突然間長許多。
顧飛卿抬手遲疑片刻,在小腦袋上輕輕拍了拍,“放心,師父答應過我,會毫發無損地將我爹爹,還有你爹爹帶回來,就一定會做到。如果師父做不到......”
垂眸沉默須臾,他再次攥懷中長劍,抬眸北,“如果師父做不到,那我便去替他,將咱們倆的爹爹帶回來,哪怕現在不行,等十年、二十年......我也一定會將他們的尸骨接回。咱們大鄴的英雄,不該長眠在那北蠻之地。”
星落在他墨黑的眼眸中,仿佛經過烈火錘煉,迸發出堅定蓬的力量。
瓔璣對他的話語雖還似懂非懂,但卻被他語氣染,抱住他胳膊,雙目灼灼,凝于他,“我陪你一起等。”說著便板起面孔,嚴肅地看向前方。
顧飛卿覷了會兒,忍俊不,手剛想腦袋,就聽后屋子里有宮人忽然開門高喊:“來人!快來人!奚夫人臨盆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所有人都火急火燎鉆出門,忙活開,原本空曠的東宮忽然間熱鬧起來。
帝京之危尚未接,裴行知在書房同宣和帝議事,還未回來。顧慈來不及穿戴,隨便披了件氅便出來,親自主持大局。
院子里燈火一片片重新燃起,腳步紛紛,往來如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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