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都這節骨眼了竟還要威脅。姜央心底哂笑,也懶怠將這話放心上,只舉起手裡的人偶,沖眾人朗聲解釋道:「誠如大家所見,這人偶無論是針線活計,還是布條上的字跡,的確都與我的習慣一模一樣。看得出來,陷害我的人是下了番苦功夫。但他唯獨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做這人偶的布料。」
邊說邊翻人偶上的裳,好讓大傢伙都能瞧清楚。
「這料子乃是上月江寧織造府新進貢的雪緞。去歲江南大旱,生產量不佳,是以今歲進貢的緞子也比往年要上一大截,各宮的份例隨之減,和花紋也都一樣。原本以我的份是不會有的,太皇太后憐惜,破格賞賜了我一匹。我原本預備拿來做春衫,昨日剛裁好布,尚未正式手,不想就出了這檔子事。」
哼笑,轉將人偶雙手捧到太后面前,「若太后娘娘真想知道,這人偶是否出自臣之手,只消讓人去順堂將臣得來的所有雪緞都搬來一一查驗,看是否有缺即可。」
宮裡所用之,看管都甚嚴。
似雪緞這等貢品綢,廷司都有登記造冊,哪個宮裡得了多,哪怕只有一生,都白紙黑字給你記得明明白白,做不得假。
倘若這人偶真與姜央無關,那從順堂搜出來的雪緞數量,定然能和廷司的記錄核對得上。
在針線和字跡都無可辯駁的況下,另闢蹊徑從布料本手,的確不失為一個絕逢生的好法子。
百必有一疏,陷害之人做事再細緻,可假的就是假的,終歸不能完全瞞天過海。
眾人互相睇著眼兒,心中無不嘆服。
雲岫見姑娘有驚無險,口憋著的一口氣總算順過來,主上前蹲行了個禮,歡喜道:「姑娘的東西都是奴婢在打理,奴婢知道雪緞都在哪兒,這就拿來給太后娘娘清點。」說罷便迫不及待轉要跑。
太后卻不以為然地冷哼,「你去拿?宮裡誰不知道,你是姜氏的心腹,見天兒焦不離孟的。即便那緞子真有出缺,你半道上隨便去哪個相的宮裡頭借點過來填補,也不是什麼難事,哀家怎麼查?」
這話的確在理,而今姜央上的嫌疑還沒洗乾淨,讓邊的人,或者陛下邊的人去查,都不合適。
但派別人過去,又實在有違禮數。畢竟順堂在養心殿,天子下榻的地方,若是隨隨便便放一個外人進去,萬一出點旁的差池,責任誰來擔?
況且與禮數也不合啊,哪有上天子腳下搜羅罪證的道理?把皇權天威當什麼了?
眼見事就快有眉目,又猝然進了死胡同,眾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卻見衛燼無甚所謂的揚揚手,道:「既然太后信不過朕手底下的人,那便請太后也派幾個自己信得過的人,一併去順堂查驗便是。」眼波一轉,他朝角落裡侍立的婢們一揚下,繼續道,「讓們也去,免得太后再說朕有意包庇。」
他說的人,都是今日來赴宴的閨秀從自家帶來的隨行婢。
於這場爭端中,們立場算中立,甚至更偏向於太后。讓們一道去,再加上太后自己的人,無論怎麼看都對太后更加有利。以衛燼那唯我獨尊的子,能讓步到這份上,可以說是破天荒了!
而這一切,都是為了姜央啊……
都說帝王家無,富貴權勢重於天,不曾料竟也有用至深的。
在座姑娘皆已過了不知事的年紀,於之事或多或都有憧憬,親眼見證此此景,心中難免羨慕。
姜央聞言,心下之餘,亦生出一種異樣覺,讓三方人一道過去,互相都有個監督,的確是個不錯的主意。橫豎行得正,不怕查,只是這做法……會不會太草率?
太后也蹙眉數著佛珠,一字一字仔細權衡,雖對衛燼此舉有所懷疑,但也沒覺出異樣,便道:「無論是不是,這事終歸都是要好好查一查的。即便不是,也是宮裡其他人。敢在哀家眼皮子底下詛咒哀家……」
冷哼,眼底浮起戾,邊扶著旁李嬤嬤的手緩緩坐下,邊吩咐:「你帶幾個人,跟著董福祥,就照廷司的存檔記錄,一個宮一個宮地給哀家搜過去。哪個宮裡數量對不上,不計緣由,統統把人提過來,哀家要親自審問。」
最後幾個字,把字音咬得格外重,誠如一利針直扎耳蝸,大家都不自哆嗦。
不計有緣,又是一個不計緣由,上回聽見這四個字眼,還是三年前那樁巫蠱案,數萬條人命都栽在了裡頭。聽太后這口風,今日還不知要有多無辜之人含冤。
抬頭瞧瞧頂上的天,雲翳又厚實不,傳來悶雷聲,唉,果然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
姜央也在深深打量太后,不放過任何臉上細微的表。
這件事鬧出來,於太后而言,姜央是最有嫌疑的人。
同樣,於姜央而言,太后也是這宮廷當中,最有可能陷害的人。但瞧從看見人偶到現在的一系列反應,似乎並不知……
既然不是太后,那又會是誰?
姜央摳著杯盞琢磨,正神,後忽有芒刺扎來,同剛至宴會時覺到的一樣,甚至要更加凜冽。
渾孔都似全張開了般,狠狠打了個寒戰,忙回頭去瞧。可是除了湖邊隨風款擺的條條柳枝外,什麼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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