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時笑問：「這裡可有泡發好的魚翅？」

「有！」一個年輕婢子立即回話，接著從大堆的食材里端出一隻湯砵來，「因泡發魚翅繁瑣又費工夫，怕主子要食用時來不及，廚房裡便每日都會備上一些。小娘子，您看這樣的可行？」

莫輕輕聞言低頭瞧了眼。

上好的魚翅在泡發前呈白，經泡發約一天一夜後，浸在清水裡更是晶瑩剔，韌富有彈。面前這砵，便是如此。

「泡發得不錯，那能再麻煩你幫我撕一細長條嗎？」

婢子立即爽快應道：「好。」

「多謝。」

撕魚翅也得費會兒工夫，莫輕輕便趁這時挑了一條草魚，著手開始理。殺魚這活兒還是喜歡親力親為，既要殺得乾淨，又要洗得仔細，這般才能放心。

殺好的魚被置於砧板上，剝了皮，剔去骨，又切掉魚頭魚尾和紅，只留最潔白的部分，然後切塊用刀背拍打糊。

拍打這一環節沒逞能，給了強力壯的幫廚小廝，約花了半個多時辰才完工，然後混量清水，像打發油那樣打黏糊狀，出的丸子能在水裡浮起才行，最後再用冰水凍上一柱香的時辰。

小廝著酸脹的手臂，好奇湊近問：「小娘子，您這是做的什麼菜？竟這樣麻煩。」

「溜魚脯，其實也是魚丸子，不過工序要繁瑣些，做出的丸子也更。」

小廝若有所思地點頭，本還見小娘子說話溫聲細語，人也客客氣氣的，毫沒那些大廚的架子，他還想再多說幾句。哪想，方才安靜坐在角落的年輕公子突地湊過來，一雙眸死死瞪著他，登時他心裡一陣心虛，只好默默退到一旁，忙活自己的去了。

小瑾安靜地跟在後，莫輕輕也不覺察，一心撲在食案上。凍好的魚糊添鹽、胡椒和香蕈，再又被攪拌了片刻，變得粘稠無比，才囑咐生火起油鍋。這魚脯要用小火浸才好，一來能不變，起鍋時依舊晶瑩剔，二來也可以保持質的細。

出的丸子浸在熱油中直至慢慢浮起，莫輕輕才撈出。最後再另起油鍋，倒姜蒜香，加水，再勾芡，佐以調料，燜煮片刻撒蔥花即可起鍋。

溜魚脯趁熱食用口更好，於是一做出便吩咐人端出，接著才轉戰下一道。正好魚翅也早已撕好備在一旁，敲了兩顆蛋，裹著魚翅拌勻，再下油鍋，跟著蔥蒜一起炒。

所謂的桂花翅子，並非是用真正的桂花，而是黃澄澄的蛋，和著魚翅炒得松鬆才得名。魚翅這貴重東西，不僅泡發費工夫，連鍋烹飪都得慎重。最重要的便是火候，火候不宜太足，容易團在一起，更不能不足，否則不爛。故而炒這一道菜時，連燒火都是自己手乾的。

得半日閒的婢子小廝們聚在一起，看著灶臺前忙得歡的小娘子，時而低低竊語，時而嗅著香味嘖嘖嘆。若是正巧小娘子回過頭，便又立即換上幾臉熱的笑。

莫輕輕只覺得，這廚房的人還真是平易近人。

桂花翅子照樣是一出鍋就被端出，饒是平日再如何懂規矩，婢子這一路，嗅著不斷纏上鼻尖的濃香，還是忍不住頻頻低頭。

這是米嗎？為何味道會這樣香？

一路抱著這樣的疑問，將吃食端進堂屋裡。

方家父倆正坐在桌前，一口接一口的食著那道溜魚脯，往日細嚼慢咽的二人，今日卻全然顧不得禮儀。

方如萱得意地向對面，「爹，我的眼還不錯吧？」

「不錯不錯。」方威了角，滿足地直點頭，「想不到街頭擺食攤的，竟也有這樣的手藝。這道溜魚脯，口細膩，食味清爽，可比平常的魚丸子好吃不知多。」

「那是，您是沒看到，那小娘子的食攤生意有多好。」

正說話間，一陣香氣又漫過來。二人一轉頭，便見一盤白里綴黃、堆銀針小尖塔的菜餚被端上。方如萱瞧一眼，下意識問：「這是炒米？」

婢子低頭答：「回小姐，小娘子它桂花翅子。」

「桂花翅子？既沒有桂花，那……這是魚翅？」

方如萱正困，對面的方威已拿起木箸，夾了嘗一口。

「不錯，火候掌握得剛剛好。蛋花鬆撲香，魚翅口爽有彈，口韌度都恰到好。」

方如萱聞言也立即嘗了口。

「原來桂花是指這層蛋花，我還是頭次見人將魚翅炒著吃。」

「這道菜在京城的酒樓里倒是能見，在長縣可是不常見啊。這位小娘子當真是真人不相，萱萱，你此前說的爹答應了，就讓這小娘子留在府里做你的專廚吧，至於工錢，你自己與商議，別委屈人。」

方如萱眸子一亮，高興地從位子上坐起。

「謝謝爹！」

作者有話說：

第21章

掃一眼桌上比臉還要白淨的食盤，再向面對面抱起肚子、懶懶靠著椅背休憩的父倆，沅兒驚得良久沒回過神。

府數年來，還是頭次見老爺和小姐吃東西這樣乾淨的。

原來莫小娘子的手藝，竟是這般好？

想這之前，可一直以為莫小娘子只會做些豬蹄烤這類的葷腥，上不得臺面。直至今日，五六道品相極佳、香俱全的菜餚被相繼端出，其中還不乏用珍貴食材烹製出的。雖沒親口嘗到滋味，但是嗅著香氣，便已發覺自己輕看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