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紅煨最好的法子就是不加水，以純酒煨煮，且不得加糖炒。煨煮時，不揭鍋蓋，免得走油失味，如此做出的才最妙。

煨還得耗上不工夫，莫輕輕閒來無事，了袖兜，正好到餘下的一塊杏仁牛軋糖，便剝開外面的竹麻紙，順手將糖遞到小瑾邊。

蘇瑾微愣，旋即兩頰泛紅，張口含走了糖塊。

莫輕輕也沒瞧他，毫不覺察，將手心的糖紙團，扔進灶膛，然後問起坐在灶膛前的劉老五，「劉大哥，您臉上的疤痕是怎麼弄的？」

雖知這樣直接問多有些失禮，但鑑於為自己和食肆著想，還是決定問清楚。若是要食肆的人，來路不明可不行。

好在，劉老五倒是毫沒覺得不妥，爽快應道：「這些傷疤，還有我這隻殘，都是在戰場上留下的。」

「戰場？」

「對，實話跟掌柜的您說，我多年前曾是軍中的伙夫，後來一次大戰中了重傷，雖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但這條也就此殘廢了。」

憶起往事，劉老五神悵然，搖曳地火照在他臉上，忽明忽暗。

「後來，戰事平息，我因傷殘而退下來。不能盡一份力，我心中有愧不敢接朝廷的恤，便找了家食肆做事。可惜好景不長，正好遇上山匪村打家劫舍，一把火燒了食肆。沒了容之，我便離開一路往南，途中經過長縣，歇腳，看到您的招工啟事，才想進來運氣。」

大抵是知道的用意，劉老五也不瞞，將自己的出及來歷娓娓道來。雖聽著悽慘壯烈，但莫輕輕倒是不大懷疑其真實。

方才見他忙活，破爛的鞋履正好出他完好的那隻的腳踝，能清楚瞧見刻字，莫輕輕依稀記得那是軍中後勤及雜役士兵才會有的。

說話間，鍋里燜煮的也差不多到了時辰。

劉老五熄火揭開鍋蓋，一陣白騰騰的熱氣溢出後，便能瞧見鍋底那幾塊。火候控制得剛好，塊紅似琥珀，看得極饞人。

出鍋端到外堂，劉老五拘謹地叉著手候在一旁，而莫輕輕幾人則是圍坐在桌前一起品嘗。

塊燉得很爛，口即化，即便是瘦也是如此，當真是應了袁老那句「爛不見峰棱，上口而俱化」。不過莫輕輕覺得，是瘦不塞牙這一條，便值得好一通稱讚。

燉得也極味，咸適得當，油水浸在里，卻嘗著毫不膩味，莫輕輕一塊吃完竟還有些意猶未盡。

又忙去看關，見吃得停不下來，便心中瞭然沒再多問。再去看小瑾，他倒是細嚼慢咽，過後還不忘沖揚起一臉笑，開心地稱聲「好吃」。

莫輕輕當即有了決定。

「劉大哥，我是有意留下您的，就是不知您可願簽這份要契，再隨我去縣衙備底？」

劉老五聽罷大喜，立即看向要契，然後難為地撓了撓頭。

「掌柜的，我不認識字。」

「沒事，我念給您聽。」

莫輕輕仔細一字一句念出，劉老五聽得認真，末了思量須臾，便再次爽快應了聲「好」。

好在字不認識，但名字會寫，兩人當場便簽好了要契，然後去縣衙備了底。

第33章

夜裡食肆打烊, 莫輕輕將人領到由庫房改的寢屋前。

「劉大哥，您暫時就住這裡吧，就是地方簡陋也小了點, 但好在不用花錢，您別嫌棄。」

「不會不會！」

看著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小屋, 劉老五一時激得不知該說什麼是好，只能沖眼前姑娘又連連道了好些聲謝。

「掌柜的, 您能不嫌棄留下我，我劉老五已是激不盡, 現在還給提供住所，我都不知該怎麼報答才好了。要不這樣，這房錢就每月從我工錢里扣吧。」

「房錢就不必了。」莫輕輕擺擺手回絕，「反正這屋子平日也是空著, 您住進去, 夜裡還能幫我看看鋪子，一舉兩得。不過劉大哥，就是白日我得借屋子一用, 到時會有大夫來給小瑾治病, 需在屋子裡施針。」

「好好, 您儘管用就是。」劉老五痛快應道。

說話間，視線飄向正湊在姑娘旁、模樣傻裡傻氣的男子，心裡有些犯鬱悶。

他記得白日裡有時看著還正常的啊, 怎麼一轉眼, 就又傻了？想了想，也只當是這壞腦子的病反覆無常, 劉老五不好直愣愣人傷口, 便也沒再追問下去。

莫輕輕又再囑咐了幾句夜裡小心用火, 便領著瑾二人離開。

走出鋪子沒幾步，關就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後閉的門，有些擔憂問：「掌柜的，你真要留下這人啊？他長得太兇，一點都不像好人。」

莫輕輕聽罷不由失笑，了有些冰涼的手。

「那若不看長相呢？今日相下來，你覺得劉大哥這人如……」

話未說完，一團溫熱便覆上來，將的手裹進掌心裡。莫輕輕一愣，轉臉看向小瑾，見其仍是一副樂呵呵的模樣，牽著的手輕輕晃啊晃的，剛竄出的違和便立即又消下去。

繼續問起關，「你覺得劉大哥這人如何？」

關仔細想片刻。

「不看長相，他這人還好，我夜裡肚子，他二話不說就給我煎了蛋餅吃，可好吃了！」

「所以你看，除了長相，他不就是個好人嗎？相貌可以迷人，所以我們看人不能僅憑外表，還得看他做了什麼。當然，劉大哥才剛來，相不夠久，這一日也沒法真的看清楚。你若害怕那就多謹慎些，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就及時同我說，只是別當面給人難堪就好，難免傷及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