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這獅子頭不是都燉了一夜嗎？還沒好啊？」

「不急，快了。」莫輕輕不疾不徐地雕著手裡的蘿蔔花，眼皮都不抬一下，便瞭然笑問，「怎麼，饞了？」

難為地了額角，關點點頭。

「好香啊，我每次經過都得聞上好幾口，不過掌柜的放心，我不會惦記客人的吃食的。」

「怕什麼，也不差你這一口。」

說話間，手裡那朵白玉蘭已雕好，莫輕輕隨手放進旁的食盤。關繞過去，低頭細細端詳，驚得張大。

才知原來蘿蔔也能雕出花，竟還這樣緻真。花朵未完全盛開，抱著花苞，綻開幾片瑩白潤亮的花瓣，宛若一個俏麗的姑娘，讓人瞧了心裡一。

關下意識要讚嘆，彼時，一陣濃郁的香氣突然罩上口鼻，讓到邊的話一頓，然後隨著涎水咕嚕一下又落回肚子裡。

原來是掌柜的揭開了鍋蓋。

沒了厚重鍋蓋的阻攔，醇厚香味更是肆無忌憚往外溢，是聞上一口，肚子就得亮如洪鐘，更別提看見鍋里那亮晶晶的澤了。圓滾滾的獅子頭臥在濃郁湯里，紅潤油亮，艷若琥珀，饞得人食指大。

莫輕輕小心翼翼盛起一粒裝進燉盅，又淋了一勺湯，隨後挑起兩燙的小白菜綴在旁，再擺上白玉蘭，給關。

「先端給陸姑娘吧。」

應聲好，關端著燉盅緩步往外堂走。

莫輕輕也重新蓋上獅子頭，再看向另一口鍋。蓋子揭開，便能瞧見裡頭大半鍋的燜飯。

用提前炒香裹上的肋排，和著香蕈丁、火丁和青豆一起翻炒，最後添大米和切塊的芋頭，加水燜煮至水分蒸乾。如此，排骨經過一番蒸製，油水混著醬被燜出，再被米飯吸收。排骨變得爛好口，米飯也更加油潤濃香，再搭配上糯的芋頭，口極好。

撒點蔥花，莫輕輕盛起滿滿一碗往外堂走。瞧見陸文嫣時，那姑娘正夾了一小塊的獅子頭，口細細嚼著。

與四目相對，立即招了招手。

「掌柜的，你做的獅子頭可比我府里廚子做的好吃多了。」

放下燜飯，莫輕輕淡淡一笑，「許是我煮了整整一晚，更加味吧。」

「原來要花這麼久的工夫啊？」

低頭看著剩下的半顆獅子頭，再仰起臉，陸文嫣帶了些許愧，「對不住啊，我一時興起，結果倒是勞累了你。」

「我們做生意的，不勞累才最讓人憂心吧？」莫輕輕打趣道，「何況，就算你不說，遲早有一日我自己也會想試試的。」

聞言，陸文嫣會心一笑。

「這倒也是啊。」

其實，獅子頭和芋頭排骨燜飯都不是食肆的菜式，不過是昨日看話本神的陸文嫣，突然興起想吃，才請求試試。

不為其他，只因話本的男主周意，每次行俠仗義後，都得找個地方吃上一份紅燒獅子頭和一碗芋頭排骨燜飯。

每每看到這裡，比起讚嘆男主的武功高強，莫輕輕更嘆他的神通廣大，畢竟能同時提供這兩份吃食的食肆應該不多，偏偏他去哪都能上。

燜飯好說，主要還是獅子頭。為這個，昨日趁著雪停，打烊前就在院支起了鍋爐，多忙了足足一個時辰。

要想做好這道菜，可得費不心思。

首先，就得要好好挑。瘦太多，摔打出的丸子太實，口不好。太多，又容易吃得膩味，何況陸文嫣是個姑娘家，難免還會在意態一事。所以選的是瘦七三的，做出的丸子也更糯。

選好，切碎做餡也是個細緻活兒。絕不能剁末，否則丸子的口過柴，得要剁細小的丁才行。然後再撒些調料，拌切碎的荸薺，打一顆蛋，攪拌使餡上勁，最後摔打丸子。

不喜用油炸，而是直接將丸子湯鍋里煮。先是片刻大火凝形，再換小火慢煨一整夜，牢牢鎖住味。一番折騰下來，不僅忙，還得勞累劉老五半夜起幫照顧照顧火候。

莫輕輕正暗自嘆這一份獅子頭來之不易，突然，一道低沉的嗓音打斷思緒。

「掌柜的，獅子頭和芋頭排骨燜飯還有嗎？我也想要一份。」

回過，瞧見一個著赭窄衫的年輕男子端坐在桌前，含笑著。鵝大氅疊好放在凳上，旁邊再搭個隨行包袱，像是個趕路人。

男子右手一杯清茶，裊裊冒著熱氣。左手旁置一把利劍，多看一眼都覺得能到寒意。

才兩眼，莫輕輕就收了視線，微笑頷首。

「有的，客稍等。」

說罷，去到院子裡準備吃食。

只不過，才揭開鍋蓋，就有另一人神匆忙地追了上來。

「掌柜的，話本里的人走出來了！」

「……啊？」

陸文嫣回頭看了眼外堂方向，湊到旁低聲道：「方才那個男子，是周意。」

第37章

無言愣住片刻。

莫輕輕再低頭, 繼續捯飭吃食。

「那位公子的著舉止，是頗有幾分江湖兒的風姿，與話本里寫的周意……也確實相似, 但僅憑這個，你也不能說人家就是話本里走出的吧？」

「當然不只這個。」陸文嫣立即反駁。愈說愈興, 還抬手給細細比劃，「方才你與他談, 我無意瞥見他右手掌心這裡有道傷疤，位置與話本里寫的竟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