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來的考生太多，松縣的驛站都住滿了。

裴長意把自己的房間讓了出去，這一夜，他和裴長遠當真沒有睡，坐在徐月房間外屋背了一晚上的書。

也是奇怪，許是裴長遠的背書聲催眠，這一夜徐月睡得格外香甜。

待第二日醒來時，青蕪還迷迷糊糊，臉很差。

“姑娘怎麼睡得這般好，二公子背書背得奴婢頭疼。”

徐月不置可否地一笑。

走出房間，見裴長遠趴在桌案上，睡得不知時日。

他面前堆滿了書卷，策論，凌至極。

另一邊，桌椅擺放的整整齊齊，案上只放了一個硯臺，外加一支玉竹筆。

這件的主人，卻是早已不知蹤影，應該是去縣衙了。

徐月多看了一眼，霎時失神，那個硯臺……

當日將這硯臺送給裴長意，是當真想要謝師，可更多的是想將二人之間的關係撇乾淨。

原本以為裴長意不喜歡這方硯臺的，想不到他竟隨帶著？

青蕪端著水盆走進來，順著徐月的視線去，神微變，角勾起一抹笑意：“那可是世子爺的寶貝，平日裡都不讓我們的。”

徐月臉頰微微一紅，接過青蕪遞來的帕子，輕輕地了臉。

青蕪回眸，掃過一眼裴長遠橫七豎八的睡相，忍不住笑起來：“同樣是裴家公子，怎麼世子爺和二公子天差地別，他們看起來實在不像是兄弟。”

徐月將帕子浸到水中，溫熱的暖意從指尖緩緩傳來。

“青蕪，你太偏心了。”

回頭，面上帶著笑意：“好了，將二公子醒吧，我們該去施粥了。”

青蕪不著急醒裴長遠，反倒是湊近了徐月，輕聲問道：“二姑娘的心呢，不偏嗎？”

見徐月面上緋紅，似有赧，青蕪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一把拉住了的胳膊。

“既然二公子沒醒，我們先去看世子爺開倉放糧吧，奴婢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威武的場景呢。”

徐月有些心，也從未見過，更何況，裴長意親自主持開倉放糧，定是氣宇軒昂，芝蘭玉樹。

搖了搖頭：“還是不去了，府放糧，我們不要去湊熱鬧。”

青蕪很堅持拖著徐月的手，“二姑娘，府放糧，所有的百姓都能去領糧食。咱們不算是流民，不領就是了，看看也不行嗎？”

“咱們也是百姓，怎麼會給世子爺添麻煩呢？”

青蕪的話像是帶著某種蠱的意味，徐月來不及反抗，被拉著手，一路直往松縣縣衙跑去。

松縣不大，縣衙在正中央的位置，離他們所住的驛也不遠。

徐月和青蕪到的時候，縣衙前已排起了長長的隊伍，黑騎裝的護衛們守在隊伍兩側。

面黃瘦的百姓們排著隊，憔悴的面容裡是藏不住的喜。

人群裡議論紛紛。

“今日真的放糧嗎？是不是騙我們的？”

“怎麼會呢？都來排隊了，你看那位大人氣宇軒昂，不會騙人的。”

“什麼大人呀？都是大人。陳大人之前也說會管我們，又說府的糧倉斷斷，不能開，我們應該信誰？”

“信這位裴大人。我聽張秀才說，這位大人是汴京城來的大，一言九鼎。他說的話能信。”

……

聽著旁流民的聲音，徐月眉梢微挑，角輕輕上揚。

裴長意的確是個好。

抬眼去，站在上位的男人長玉立地站著，上有種不染紅塵的驕矜清冷。

臉上的神卻好似一塊溫潤的羊脂玉，著溫和又斂的氣息。

他今日著一襲白，好似九天之上不染凡塵的上仙。可看向底下眾人的目，卻出一悲天憫人。

裴長意並未往們這個方向看來，正在和旁的張秀才不知低語什麼，。

晨熹微，如熔金般灑落在大地上，將一切染上一層溫暖而和的金。

裴長意站在糧倉前，袂隨風輕輕搖曳。

沒有徐月想象中的振臂一呼，熱沸騰。

裴長意神寡淡，平靜得過分。

他眼神掃過底下眾人，讓張秀才核對好手中名單。

昨日他一夜未睡，一方面是督促裴長遠學習，另一件事，便是核對張秀才整合的流民名單，以防有心人混進來。

他神從容，對著旁護衛輕輕擺手。

護衛朗聲，一字一頓：“開倉！放糧！”

隨著他的話音，倉門緩緩被推開，發出了一聲低沉而悠揚的吱嘎聲。

青蕪護著徐月往人群外退了幾步，生怕流民激起來，傷到了家姑娘。

們往後退了一步，才發現自己多慮了，人群中井然有序。

還是之前的那一批流民，卻毫沒有之前那般著急瘋狂。

張秀才和裴長意走到人群中，一一為百姓分發著糧食。

遠遠的，徐月著裴長意給流民分發著糧食，時不時還會關切問上幾句，農活，收，糧食，怎麼煮粥更能飽腹。

裴長意竟然知道這麼多？

徐月心裡咯噔一下，想起那些年在徐府聽過的諸多關於裴長意的傳言。

他流落在侯府之外，究竟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徐月只知道他在林家村，被林家收留，卻無人知曉他是怎麼過的。

裴長意站在流民之中，被他們簇擁著謝，面上仍是一副清冷的模樣，可眼底卻是閃過一侷促。

有兩個小想要他抱，要到他耳邊親口說謝謝。

裴長意臉上的表一僵，平日裡殺伐果斷的典獄司裴大人，竟被兩個往他上爬的小搞得手足無措。

徐月抿了抿，忍著角的笑意，從未見過這樣的裴長意，了幾分清冷，多了幾人氣。

抬眸，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的目已經挪到的上。

漆黑微冷的眉眼，星點的落在他的眼角，竟染出幾分和來。

裴長意慌忙將懷中小輕輕放在地上，從人群中出來走到徐月面前。

他漆黑如點墨的眸底，閃過一驚喜：“不是要去施粥嗎？”

一旁的青蕪藉口要去幫張秀才的忙，將徐月往裴長意前推了推：“世子爺，這裡人多，看好姑娘。”

徐月看向裴長意，他雖神很好，可眼底卻是有些泛著青，想來是一夜未眠。

也不知怎麼想的，將心裡話說了出來，聲音輕得像嘆息：“世子爺，也要保重自己的。”

裴長意聽著的話，眼眸驟然。

這一次，是不加掩飾，明晃晃的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