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季漢的份而言，單獨到王庭，真的就是羊虎口，這些匈奴人個個剽悍無比，而且幾乎都曾經對天朝做過戰，自然也知道他的大名。

若是有心要殺他，只怕十個季漢也不夠。

而他，竟然冒著這樣的危險，孤趕到王庭，這其中的意思，我又怎麼會不明白，騎著馬與他并駕齊驅回到王庭，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尤其是梁靜姝完全不敢置信的目注視下，我自己也覺到一種如針刺在背的痛。

一下馬，就覺王庭的氣氛和往日不同，似乎——格外的張。

“怎麼了？”我看著那些人，如果說氣氛的改變是因為季漢的到來，那為什麼那些人并沒有像想象中那樣圍過來，進行攻擊或者其他什麼的，反倒是那些匈奴士兵都在匆匆忙忙的在各個帳篷之間，還有策馬在周圍巡邏看守，好像在找什麼，又好像在戒備著什麼。

“怎麼回事？出了什麼事了？”

季晴川道：“那個宜薇，逃走了。”

“什麼？”我大吃一驚，聽他說起來，宜薇的神似乎一直有些渙散，而且被呼延郎派人圈了起來，怎麼一個弱子，能逃得了呢？

這個時候雨已經停了，搜查的人更多，而我看到領頭的正是昊焉公主，騎在馬上威風凜凜的樣子完全不像個孩子，正指揮著人去那邊山巖后面看看，又讓人在前方設上關卡。

這個時候，我的腦子反倒靈起來，突然想起那天在看守昏迷的楚亦雄的時候，呼延郎進到帳篷里來，吩咐昊焉去做的事——

“是不是——北匈奴的人，他們混進來了？！”

季晴川急忙示意我低聲，看了看周圍，然后說道：“沒錯。我們都猜是如此，否則宜薇一個人，怎麼可能逃得出去。前陣子就一直看到北匈奴的人在蠢蠢，呼延郎也加強了北邊的防守，卻沒想到還是被他們滲進來了。”

原來是這樣。

眼看著我們這群人，一個個渾狼狽不堪，季晴川便拉住了季漢不讓他跟著我，說道：“你跟我去我的帳篷，先弄干凈再說。鳶青，你也趕快整理一下，不要著涼了。有什麼事，換好服到我的帳篷來說。”

“嗯，好的。”

季漢看了我一眼，我向他點了點頭，他便繃著臉跟著季晴川走開了，而我也回到了自己的帳篷。

侍看到我回來，已經立刻送來了巾，熱水和干凈的服，等我洗完了換上服，上還是覺到有一點涼意，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這時那侍又進來送了一碗熱湯，說道：“鳶青姑娘，這是單于吩咐為你準備的，千萬不要著涼了。”

我心中一沉，勉強向著一笑：“多謝，你放到桌上吧。”

放下那碗湯，又說道：“姑娘喝完了，我再來取碗。”說完便轉走出去了。

我裹上了一件厚厚的披肩，肩膀周圍那酸冷的地方都暖和了起來，但里的涼意還是讓我有些哆嗦，回頭看著那湯碗上方騰起的陣陣煙霧，有些讓人捉不清，呼延郎，從我第一次見到他，他就是個豪放狂的人，而這些事，本不應該是他這個草原霸主應該做的。

他，到底還是不甘心？

可是，就算再是不甘心，再是極力的彌補，又能挽回多呢？

我走過去端起那碗湯，輕輕的啜了一口，濃香四溢，溫熱的覺立刻從口腔熨帖到了四肢，一路都是暖暖的。

只有最靠近口的那個地方，依舊得不到溫暖，甚至比外面的天氣，更加冰涼。

我雙手捧著湯碗，讓那熱度慢慢的從手上蔓延下去，而低頭看著湯水中映出的我的模樣，微微有些蒼白的臉，好像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一樣。

我的靈魂，大概是還沒有來到這草原上吧，應該是還留在長安，留在了那個男人的邊，在他為我定下那個諾言的時候，也許我也許下了自己的誓言，我要回到他的邊，只有回到他的邊，我的生命，才是完滿的。

想到這里，不由就想到了季漢，他怎麼突然來了王庭，難道真的如他所說，是擔心我？

還是——亦宸出了什麼事呢？

心中這樣胡思想著，雙手一松，手中的湯碗一下子落了下去，哐啷一聲在地上摔得碎，湯水四濺，把我的下半幾乎都弄污了。

“呀！”

我大吃一驚，急忙蹲下想要去收拾，剛剛從地上撿起塊碎片，就聽見背后有人掀帳子進來的聲音，一時失神，碎片上鋒利的刃口就在掌心劃開了一道口，傳來了一陣刺痛。

“唔……”我著碎片的手頓時了一下。

還沒回頭，我的心中已經到了一不祥的預。

我回頭的時候，也沒有想到會看到宜薇。

聽說的神智是恍惚不清的，才會在呼延郎和楚亦雄喝酒的時候，明明知道不可能，還是要去刺殺楚亦雄，但是回頭看到，除了全都被淋，頭發散下來披在肩上，擺上也滿是草和泥污，顯得有些狼狽，但的神，至我看到那雙麗的眼睛，還是清醒的。

剛剛季晴川說逃走了，而且那麼多人都在找，居然會跑到我的帳篷里來！

是來干什麼？要傷害我，還是——我可沒有忘記我和絮云的容貌一模一樣，對楚亦雄的殤，至還留到現在，深恨絮云。

可是，如同驚弓之鳥一般掀開帳子閃進來，一看到我，卻是立刻走過來：“你——你要救救我！”

我幾乎到嚨口的喊聲在這一瞬間被哽了下去，

見我沒有出來，更像是放心了一樣，走過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那張漂亮而驚恐的臉上全都是卑微懇求的神，對我說道：“你，你幫幫我。我不想死！”

在知道了和絮云，還有楚亦雄的故事之后，我同的都是那個癡心一片始終不改的楚亦雄，卻完全忽略了，而現在想想，也是個可憐人，只是因為上了一個不自己的男人而已，卻被那個男人背后的勢力，被國與國之間的利益糾葛所利用，一個弱子和親塞北，在丈夫死后，還要被匈奴的收繼婚制度所迫，嫁給丈夫的兒子，這對來說是多大的煎熬，可惜我們卻從來沒有考慮過。

所以，看著驚恐的模樣，我幾乎立刻就心了，只是一時還不敢放松警惕，畢竟刺殺楚亦雄是眾所周知的事，于是我看著：“宜薇，你怎麼跑出來了？你要我救你，救你什麼？”

而語出驚人。

“北匈奴，北匈奴的人要殺我！”

“什麼？”

我頓時大吃一驚，怎麼又和北匈奴的人扯上關系了？

意識到這件事絕對不簡單，我想了想，將拉到角落里的床榻上坐下，拿了一條巾給讓子，順便用毯子蓋在不斷抖的上，那宜薇抬頭看了我一眼，眼中流出了一激的神。

“你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和北匈奴的人扯上關系了？”

裹著毯子，看我似乎還比較相信，一直繃的緒這個時候也稍稍平靜了一些，這才慢慢說道：“你也知道，在你們來之前，我刺殺了亦——亦雄，但我不是真的要殺他，我只是為了——為了保護他。”

;“什麼意思？”刺殺他，還是為了保護他？

說道：“在昊焉公主帶著亦雄回到王庭之前，其實已經有北匈奴的人來到這里，不過不是大軍南下，而是派了一些武功很厲害的人滲到了王庭，他們找到了我，而且在我的食里下了毒，等我中毒痛苦不堪的時候，他們再出現給我一點解藥緩解了痛苦，然后告訴我，那種毒藥是要隔一段時日服用解藥，否則就會腸穿肚爛，死得很痛苦，我當然怕得要命，所以他們要我做什麼，我也只有答應。”

“他們要你刺殺楚亦雄？”

“是，也不是。”對上我有些疑的目，說道：“他們只說，昊焉公主過一陣子會帶回一個男人，他們給了我那種毒藥，要我投放到那個男人的食當中，可是，我并不知道，昊焉公主帶回來的人，會是亦雄。”

我默默在心中琢磨了一下，算起時間，北匈奴的人帶著楚亦雄在水，應該是遇到了追趕而來的昊焉，被救下了楚亦雄，那麼這些人自然不甘心失敗，但有強悍明的昊焉在他邊，也不容易下手，所以他們轉而將下手的機會轉向了王庭，也就瞄上了宜薇。

這樣說來，的這些話，應該是可信的。

于是我對說道：“你繼續說。”

“當時，我一看到亦雄，心里就后悔了，我——我不忍心下手害他，就算，就算當初他眼里只有絮云，完全沒有過我，但——”

看著一雙目中淚點點，我多也能覺到心里的，終究還是——著他，哪怕恨過，怨過，無數次的撕心裂肺的痛，可是心中那個人的影卻還是抹不去，更何況，楚亦雄并沒有真正的負過。

“那你是怎麼做的？”

宜薇道：“我就一直拖著，況且，亦雄的飲食都是昊焉親手過問，就算想下毒，也找不到機會，等后來北匈奴的大軍境，單于趕回王庭將他們擊潰后，這里的局勢才緩和了一些，而那個時候，那些人就著我馬上毒殺亦雄，否則就殺了我，我也沒有辦法，眼看著那天晚上單于和亦雄喝酒，而正好是我去服侍，我這才于無奈，往酒里下了毒。”

“然后呢！”

輕輕說道：“其實，我送酒去的時候，才是我和他分開那麼久，第一次見面。我看到他看到我的時候，出的那種神，還有那種很痛的樣子，我真的——”

說著，淚水奪眶而出，只能用不斷抖的雙手捂住的臉，但單薄的肩膀還是不停的著。

我看著，心里多也明白的，手扶著的肩膀，其實說不下去，我心里也已經明白了，不忍心給楚亦雄下毒，但是事已經到了這一步，毒酒已經在的手上，也許楚亦雄已經拿了起來，喝，是他死；不喝，是死，在那一刻，心中的煎熬與掙扎，只怕不是我這個局外人可以領會的。

“所以，你假意瘋癲刺殺了楚亦雄，其實是為了打翻那杯毒酒對不對？”

“嗯。”

“那你現在，上的毒，解了沒有？”

抬起頭來看著我，眼中充滿了那種刻骨的驚恐，拼命的搖著頭：“沒有！沒有解，在被圈的時候發作了一次，我熬過來了，但下一次我肯定熬不過去，他們說過，這毒發作三次得不到解藥，就會死！鳶青，你救救我！我不想死！也不想再那種痛苦了，我熬不下去了。”

看著蒼白如紙的臉，我也到一陣骨悚然，不知那到底是一種什麼痛苦，幾乎讓這樣一個人崩潰，但是——“可你也不該來找我啊，你應該去找呼延郎，讓他抓住那些北匈奴的人，只有這樣才能拿回解藥啊。”

“不，我不能去找他，也不能說出來，”立刻驚恐的說道：“你不了解他，我跟在他邊這些年，看得太清楚了，他對背叛自己的人，從來不手下留，他置叛徒的那些酷刑，你本想不到，如果讓他知道我和北匈奴的人勾結，哪怕我是被脅迫，他也絕對不會放過我。他的手段，會讓我生不如死的！”

看著那種深骨髓的懼怕，我一時沉默了下來。

“鳶青，只有你，當初你那樣背叛了他，甚至火燒了匈奴的糧草，他都沒有殺你，還對你那麼好，你在他眼中是不一樣的。這件事，只有你去說，我求你，你幫幫我！”

我沉默了好一會兒，反反復復的想剛才說的每一句話，然后慢慢說道：“好，我去幫你跟呼延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