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死了，不會再出現了。

他已經死了，不會再出現了……

這句話在耳邊來來回回的響，好像什麼魔咒，比當初那個咒更讓我覺得耳驚心，震得整個人都有些發懵了。

眼睛不由自主的被蒙上了一層晶瑩的東西，茫然的看著大殿之下，百臣萬民，所有的臉都是模糊的，看不到一個讓我悉，讓我安心的面孔，甚至連一個眼神都不到，我覺上的力氣正在被一點點的走，幾乎快要站不住了。

冰涼的指尖被溫熱的掌心握著，我轉頭，看見他輕輕的抓著我的手，用溫的眼神看著我：“鳶青，面對現實，嫁給我，你才能幸福。”

“……”

我的瓣抖得厲害，輕輕的張開一線，還沒來得及說話，虹影懷中的易兒突然大哭起來。

全場的人因為楚亦君的這一句話又嘩然了，我——前任太子侍讀，和親塞北的匈奴閼氏，集賢殿正字，前太子側妃……如今，竟然又要被冊封為皇后。

哪一個人的路，需要走得如此坎坷，如此艱辛，卻還看不到幸福的方向？

看著我一片茫然，仿佛不知所措的樣子，楚亦君直直的著我的眼睛：“就算你已經對我死心，不相信我會對你好，你也該考慮一下季漢吧，還有你的兒子，那麼多人的命，都在你一個人的上，嗯？”

對，季漢，就算有楚懷玉的庇護也不安全了，我的兒子就在這里，但也沒有絕對的安全，還有被我勸降的夏仲廷的那些人……所有的生命，都在他手里。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目還是很溫，甚至將我冰冷的雙手捧起，輕吻了一下——當我看著他，好像看見他背后，生著一黑一白兩只翅膀，充滿著暴與溫。

“若我說不，你就會殺了季漢，殺了我兒子，殺了亦宸的那些人，是不是？”

“不錯。”

“我答應了，你就會饒他們不死？”

“我說到做到。”他看著我的眼睛：“連你的兒子也是！”

說完這句話，我的目下意識的落到了站在一旁的楚懷玉上。這是多奇怪的一個回，當初他的兒子被給了楚懷璧養長大，今天，亦宸的兒子也同樣如此，我們所走的路，原來都是冥冥之中上天早就既定好了的，不管如何掙扎，到頭來都只是殊途同歸。

而他的后，還站著楚亦雄，他狠狠的瞪著我，那雙虎目幾乎發紅，我知道他已經快要發作了，他說過，即使亦宸真的不出現，他也不讓我嫁給楚亦君——

我是真的，等不到那個男人了嗎？

再看向楚亦君的時候，我終于輕輕的低下了頭。

“鳶青？”

雙手提起也曳地長，我慢慢的在他面前跪了下來，雙手伏于冰冷的大理石地面，頎長的脖子輕輕的彎下，額頭在了手背上，手背立刻到了一陣冰涼的意。

“朕惟道原天地，乾始必賴乎坤。集賢殿正字梁鳶青，前任太子侍讀，鐘靈毓秀，蘭心蕙質，佐朕既得天下，為朕肱骨，以冊寶冊立為賢貞仁皇后，欽此！”

大殿之下，一片嘩然。

不用抬頭，我也能覺到那千萬雙眼睛帶著如何震驚又鄙夷的目看向跪在楚亦君腳下的我，易兒的哭聲那麼撕心裂肺，也好像在控訴什麼，還有我哥那充滿了憤怒和失的眼神，他狠狠的拂袖而去，楚亦君似乎只看了他一眼，目中充滿了得意，但我始終只是伏倒在地，沒有任何作。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群臣的賀聲在皇城回響著，震得我耳朵都在發疼，楚亦君輕輕的將我攙扶起來，那張俊得恍若天人的臉上出了一種幾近燦爛的微笑。

清凈單純得，一如許多年前……

他微笑著，將我擁懷中，那曾經依偎著我的細瘦的胳膊此時堅強而有力，的抱著我，他低著頭著我的臉頰，在耳邊輕輕道：“鳶青，我終于得到你了。”

我只是偏著頭，看向了城門，連接著碧藍天空的，那遠灰黃的地平線，平靜得一如往昔，什麼都沒有發生。

亦宸他，沒有出現……

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在我順利的登上皇后的寶座之后，突然之間偃旗息鼓了。

侍們立刻上前，為我披上了奢華的長袍，我的上是金燦燦的白振翅，翱翔于天際，而我卻已經被折斷了翅膀，從此被錮在一個男人的懷中。

是夜，新帝在宮中大宴群臣。

那些觥籌錯和燈火琉璃都與我無關，冊封和祭天儀式之后，我便由眾人簇擁著回到了后宮，楚懷玉已經離開了太極宮遷到了興慶宮，這晦暗難明的宮殿已經裝飾一新，目所見全然是一片殷紅，那麼紅，紅的好像——。

我換上了今生以為永遠不會再穿上的冠霞帔，安安靜靜的坐在床沿，如一尊夫的石雕像。

這里安靜極了，靜得易兒漸漸遠去的哭聲也能聽到，大典結束后，我就一直抱著這個孩子，抱到了剛剛，才給虹影，讓帶著孩子去太上皇那里。

虹影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跪在我面前，眼中含淚：“皇后，皇子還小，他——”

“所以我讓你帶他去他爺爺那里。”我平靜的說道：“虹影，如果你真的對我有歉疚，做好這一件事就夠了。”

長久的看著我，終于慢慢的伏下子朝我磕了一個頭，接過孩子抱走了。

遠遠的，還能聽到哄孩子的聲音：“小皇子別鬧了，奴婢這就帶你去見太上皇，那是你的爺爺——奴婢參見皇上。”

我的眼睫微微一，外面安靜了下來，一陣腳步聲在大殿的門口響起。

楚亦君站在門口，遠遠的看著我，他穿著龍袍，面酡紅，眼神也有些恍惚，看起來是喝了很多酒，但并沒有喝醉，只是當他走到我面前，俯下與我平視時，還是有濃重的酒氣沖進了我的鼻子里。

我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他已經笑道：“你不喜歡喝酒嗎？可今天的酒特別好，是甜的。你嘗嘗看。”

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他手扣住后腦，那張微笑的一下子堵住了我的。

他溫熱的鼻息噴在我的臉上，帶著濃烈酒氣，幾乎將我整個人都蒸暈了過去，他越吻越深，在我的舌間縱，我也沒有拒絕，任由他慢慢的將我推倒在床上，一邊在我的上肆意，一邊的輕扯著我的帶。

那華麗的長袍慢慢的松開，卻都沒有完全的下，只是覺到一雙滾燙的手進了我的里，一寸一寸細細的著，連同他慢慢往下去的，好像要在我的上每一地方點燃的火焰，要連同他和我，一起在今夜焚盡。

我在他的下微微的戰栗著，他似乎很滿意我的反應，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這種戰栗并不是因為。

手在袖中慢慢的，可就在這時，他的作一下頓住了。

他的舌也離開了我，這一突然變故讓我有些驚愕，而他卻微笑著道：“我太忘了，不過，鳶青，我是有東西送給你的。”

他覆在我上，深深的看著我平靜的眼眸，忽又俯下來，在我角輕輕的一吻，手為我重新系好了帶，然后拉起我的手：“你跟我來。”

夜已經深了，即使都有殷紅的燈籠，也照不亮我心里的霾，但他一路拉著我，卻似乎十分興，對周圍沿途跪下的侍衛們也不理，一直走到了冷泉宮。

又走到了那個悉的院落中，一切都好像和過去一樣，連懷抱著我的這個男人，也是與當初相同，只是他臉上的笑容，與當初那落寞的神已經是天壤之別，他低頭看著我，道：“你可還記得，當初就是在這里，你答應了我，要永遠和我在一起！”

我沉默的看著他，不語。

“鳶青，那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候。不，那不是，現在，現在才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候！”他興的看著我，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幾乎要燃燒起來，我有些恍惚的看著這張悉的臉，突然看見天空閃過一道——

“轟”的一聲，有什麼在我們頭頂絢爛的綻放開了。

那艷麗的煙火，仿佛是若干年前華麗的倒影，只是現在照亮的兩個人，即使寂寞，心也不會再相依。

我被他的抱在懷里，心痛如絞，好像有幾匹馬在撕扯著我的心臟，要將它五馬分尸一般，每一次心跳，我心中的決定都會改變一次，袖中那鋒利的短劍已經割破了我的手腕，有粘膩的沿著指尖點點滴落，染紅了我嫣紅的長袍。

當我最后一次痛下決心的時候，突然，前面跑來了一隊人馬。

“皇上！皇上！”

天空中煙火的炸裂聲還在響著，我們幾乎聽不到別的聲音，一直到他們跑近了，楚亦君才好像從夢中驚醒一般，面不豫的看著他們：“什麼事？”

“皇上——”

其中那領頭的，站起來走到他邊，附耳說了什麼話。他說完第一句，楚亦君的臉立刻變了。

“封閉城，不準走消息！”

“是。”那人又說道：“可是北門的駐守兵馬不夠，是不是可以——”

北門出事了？！封閉城，那是有人想要攻進城？會是亦宸嗎？！

我的眼前好像一下子在永夜之中出現了一道明一般，整個人都有了一活氣，連全都都重新開始流了，可是楚亦君下一句咬牙切齒的話，卻將我所有的希又一次打了絕——

“呼延郎果然，是頭養不的狼。我都已經答應把十六州給他，他居然還加派了兵馬，想里應外合，攻破長安。”

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雖然李袂云將易兒放進呼延郎車隊這件事被楚亦君半路截獲，但這件事到底是李袂云一個人縱的，還是他們兩勾結，我并不知道，只是現在看來，呼延郎不參加楚亦君的登基大典，并不是急于離開，他是在離了楚亦君的視線之后，聯合城外的兵力，里應外合一舉攻破長安！

楚亦君一邊朝外走去，一邊說道：“調集城六軍，死守北門。營親筆駐扎原地，沒有朕的旨意，不準輕舉妄！”

我心中一——呼延郎攻北門，他寧肯調集城六軍過去，也不營親兵，是還在防著什麼嗎？

他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了我一眼，過來抓起我的手：“你不要離開我。跟我一起來。”

我木然的被他抓著走向北宮門。

背后的天空中，煙花還在朵朵綻放，照亮了這云集的帝都，炸裂的聲響中混雜了百姓們歡喜的呼喊，卻沒有多人知道，在這片禮贊聲中，北門正經著同樣激烈的戰火的洗禮。

我們站在城的城門上，雖然夜幕低沉，但我依舊能看清那里的戰況，北宮門算是重兵云集，呼延郎這次城所帶的兵馬并不多，但看得出來個個都是搏殺的好手，眼見著撲騰的火當中，一片一片的鮮四濺，他們很快將看守北門的人殺盡，而城門外，已經能聽到騎兵呼嘯而至的聲音。

眼看著他們就要打開外城的城門，我的心幾乎都提到嗓子眼上了。

“阻止他們！”

楚亦君低聲喝道，只見城環道的兩邊，突然殺出了一路奇兵，正是剛剛被調派而去的城六軍，這兩路人馬好像兩片帶著沉的烏云，迅速的織在了一起，撞間放出千鈞雷霆，我聽到的不僅僅是人馬嘶吼，刀劍擊鳴，更像是聽到了雄師與猛虎的咆哮。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城六軍不應該只有這一點人，似乎了許多。

我側過臉，看向了站在我邊的這個男人，天朝的新帝，他的面沉，但抓著我手腕的手卻一直沒有放開，只在那雙深沉的眼眸中能看到騭的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