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楚地風細，疆場沙狂

他和，從來沒有這樣靠近過。

季漢俯下看著醉酒趴倒在桌上的鳶青，兩頰酡紅，睫羽輕，湊過去的時候，鼻間縈繞的除了酒氣，還有上獨有的清荷一般的香。

他一時有些恍惚，自己明明從很小的時候就記得，記了那麼久，他曾經和只有一步之遙，可是為什麼，卻已經隔得這麼遠了。

當他站在夏府門口，看著從里面走出來的那個裊裊婷婷的紅的影，即使隔著一層紅紗，他也能看到里面的那雙眼睛。

瘋狂了之后，這雙眼睛還是清明的，甚至比過去更加平靜，有的時候像是死水，唯有在踏上馬車的時候，一陣風吹來，將的蓋頭輕輕掀起了一線，他們的目，有那麼一瞬間的錯。

他看到的，還是那樣黑白分明，如小鹿一般的眼睛，惶恐而無辜，和若干年前，那個小宮一樣。

當他去找到了大皇子，把鳶青代嫁和親的說出來的時候，他自己也很茫然，他不知道自己是希讓留下，還是希讓徹底的離開自己的視線和人生，畢竟，離軌道的人生已經漸漸的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他覺到自己在被那雙澄清的眼睛往一個深淵里拉，也許會萬劫不復。

當這個人一紅站在草原上，用鋒利的匕首迫大皇子答應嫁去匈奴的時候，季漢才第一次的覺到后悔。

他不是神，沒有辦法控制別人，甚至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他料不到鳶青會為了大義而舍嫁草原，也料不到自己會因為的這個決定，痛得好像真的被刀扎了一樣，這個子，早已不再是當初在宮中看到的那個無法自保的小宮，是東海勇婦，自有一片天空翱翔。

而伴翱翔的那個人，注定不是自己。

第一次和在草原上分離的時候，他告訴自己，忘記。

可是，又回來了，這個東海勇婦放火燒了匈奴單于的三軍糧草，被呼延郎了三箭，帶著一的傷回到了他們邊，居然還與他們一起死守居延城。

在城樓上的時候二皇子肩膀上的舊傷突然發作，他陪著他回到驛館上藥膏，一圈一圈的纏上繃帶的時候，一直沉默的二皇子突然低沉著嗓子對他說道：“漢，我想要。”

他的手有了一瞬間的抖，差點連繃帶都要掉了，但立刻按捺住心中的狂跳：“鳶青？”

“嗯。”

他笑了一下：“為什麼？”

“很特別。”二皇子背對著他，他也看不清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臉上到底是什麼表：“對大義，對道義的堅持，連我們這些大男人都比不上。我覺得，我的伴就應該是那樣的。”

他笑了笑，聲音略微的有點發抖：“你確定？”

“……”沉默了很久，他知道二皇子是個比任何人都明冷靜的人，如果要做一個決定，必定深思慮。

他等了很久，然后看到他用力的一點頭。

“我要！”

……

往事在眼前一幕一幕的閃現著，他覺得自己應該是爛醉了，那些明明已經要忘記的過去，為什麼此刻像水一樣涌上來。

還有一種已經被他錮在心里，錮了很久的，也在口洶涌澎湃著。

眼前的這個，是二皇子的人，寧肯拼上太子之位，也一定要得到的人，自己曾經一路的陪著他們下揚州，襲匈奴，守居延，戰郁遠，破東都，也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慢慢的上，看著他們分分合合，不管快樂也罷，痛苦也罷，他都不停的告誡自己，哪怕這是一場戲，他也只能做一個旁觀者。

卻不知，自己早已經戲中。

剛剛喝了不酒，季漢知道心里的委屈，今天二皇子要迎娶夏葛，明眼人都知道這段姻緣代表著什麼，自己想必也很清楚，可知道是一回事，傷心是另一回事。

就如同他，知道是一回事，無法自拔是另一回事。

兩個人喝了那壇酒，不勝酒力，喃喃的說著話，已經睡到在桌上，他低頭看了很久，房中只有他們兩個人，也許神策府也只有他們兩個人，沒有人知道他們會在一起喝酒，沒有人會知道他想要做什麼。

平日里穩如磐石的手這個時候哆嗦得好像風中的葉子，他慢慢的出手，在離臉頰還有幾分的距離，幾乎已經能覺到賽雪的所散發出來的淡淡的芳馨，但他的手一頓，還是沒有上去，而是將抱了起來，朝著床走去。

，應該好好的睡一覺。

;抱起的時候季漢覺到了一點眩暈，難道自己也喝醉了？

還是說，酒不醉人人自醉？r/>

腳步有些踉蹌，但還是將抱到床邊，輕輕的放下之后他連一眼也不敢再看，立刻要轉走，他已經能覺到，自己的里的一個部分在不控制，好像惡魔囂著要釋放出來，要將他和，一切都焚盡。

可是才一轉，一雙綿的手臂就抬了起來，抓住了他的襟——

“不要走……”

他有些僵的，低頭看著下的人，似乎在夢中也委屈，眉間微蹙，眼角漸漸的凝結出了一滴晶瑩的淚，落了下去，滴在烏黑如墨的發間便立刻消失不見。

“不要走……”

的齒間縈繞著淡淡的委屈，那是平日里在那雙澄清而倔強的眼睛里絕對看不到的，季漢低頭看著輕的睫羽，鼻間聞到的全是上淡淡的清香，有一種被蠱的眩暈。

他幾乎是不由自主將雙手撐在床上，將錮在自己的下，低頭看著。

若還是當年那個小宮，該有多好，他一定將手中的小石頭扔出去，一定讓第一個看見他，一定會好好的保護，不讓吃那麼多苦，不讓在那些男人的手中渡來渡去，不讓被人傷害一次又一次。

可是，是梁鳶青，太子側妃，天朝最頂尖的兩個男人都要得到，甚至連匈奴單于也不肯對放手。

他和之間，曾經的一步之遙，現在已經隔了那麼多人和事，早已不復當初。

“鳶青……”

他輕輕著的名字，頭腦更加混，好像隨時都要昏過去一般，目卻越發放肆的舍不得離開睡的臉，甚至慢慢的俯下，近在咫尺的看著，鼻息纏，像是中了的毒一般，他的理智離自己越來越遠，而他離越來越近。

多年的相思，才能凝聚這一刻？

終于吻上了如花的瓣，的味道比想象中更好，的帶著些微的清甜，一幽幽的清香傳鼻中，他心神一，忍不住想要加深這個吻。

舌尖突然嘗到了一咸——是的眼淚，季漢覺到的手不由自主的抓了自己的服，不知是在推拒還是在迎合，只是越吻，的眼淚掉得越多，一個人的名字在他們糾纏的舌間溢了出來。

“亦宸……”

這個名字好像一冰冷的刺，一下子扎進了他燥熱難耐的里。

他驚醒一般立刻離開了甜的，不敢置信的看著下的這個人——他在干什麼？下這個人是太子側妃，是他侍奉的皇子的人，甚至是朋友妻，他竟然控制不住自己，他竟然將自己的就這樣釋放出來！

他急忙撐起自己的子想要離開，可這時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

怎麼回事？！他心中覺到不對，但那眩暈越來越強烈，眼前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轉，連滿是淚痕的面容都看不清楚，他一下子伏在了的頸項間。

，似乎聽到有人推門進來……

他和的“私”，被曝于眾人面前。

他想過自己可能到什麼刑罰，什麼樣的結局都想過，可二皇子走到關押他的房間里，視著他的眼睛，卻只對他說了一句話：

“記住，是我的！”

這句話，比任何威脅警告，甚至酷刑，都來得深，來得痛。

連他自己都管不住的心，卻要被生生的關起來，那份，注定只能被他抑在暗不見天日的角落里，他自己也以為，梁鳶青不會知道，至死都不會知道。

可是，當他們在草原上，抓住那個陷害他們的元兇時，當那個試玉的侍說出他心底最深藏的時，梁鳶青的臉上卻連一點表都沒有。

沒有驚訝，沒有生氣，沒有迷茫，甚至沒有一點波，只是在雨中默默的低垂著雙眸，寒冷的雨從的眼睫上凝結起來，滴落下去，不知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

知道？

知道他喜歡，知道他著他，這一切都已經不是了！

季漢在這個時候覺到，自己的一切早已不在掌握之中，他不知道這個人的上到底會發生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和的明天，會如何。

連季晴川，他的哥哥趕來，只看了他一眼，也能覺到什麼，走到他面前對他說：“漢，你如此——危險至極！”

他是在預示著什麼？

他已經為了，做了太多出軌的事，他的人生已經因為，遭遇了太多的意外，這份如果再繼續下去，他的將來會如何呢？

季漢在無邊無際的雨幕中慢慢的抬起頭，看著跟著季晴川離開時消瘦的背影。

這是他第二次在草原上與分離，但，他已經忘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