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幾乎完全盲視野的況下,車子開出去數百米。
沈頤喬沒注意到自己手心全是汗。
喧雜到震耳聾的雨聲裏,沈頤喬不得不用喊的:“不行!這樣開下去一樣很危險!”
幾百米的路程,足以讓小方從一個滿國粹的失魂狀態回過一點神來。
他從小長在懷縣,了解附近的山。
早些年每逢大雨必有坡,後來為了旅遊區,縣裏重整山道加固坡,好幾年沒發生過類似的事,導致他差點忘了這茬。
這次親經曆,和看新聞完全是兩碼事。
小方將頭探出窗外,雨集得他瞇眼才能看清路況。車後果然塌方了一大塊,泥塊鬆,還有繼續下陷的危險。
他糊了把臉上的水,大聲:“我看路,你開!”
山道上哪一都不安全。
誰都不知道下一塊塌陷的會不會是自己腳下。
一兩公裏的路,沈頤喬開得渾像從水裏撈出來似的,小方也一樣。隻不過一個是冷汗涔涔,另一個冷汗加雨水。
遠遠能看到矗立在廠區大門的旗幟,小方鬆了口氣,跌坐在副駕上。
“先停停,扛不住了。”
沒小方指揮,沈頤喬看不清路,隻好就近停車。
探出頭看了一眼,興許靠近水廠,這裏道路兩邊有加高的護欄,不像之前那段路那麽危險了。
不過停在這依然不是一個好選擇。
隨便過一遝紙,了腦袋上的水:“停這行嗎?”
這一說話,沈頤喬才發覺自己嗓音都是抖的。
用力咳嗽一聲,重新問:“能行嗎?”
這一句好多了,已經盡力克製住了話裏的音。
“是我真扛不住了。”小方苦笑著拍拍左。
沈頤喬順著他拍的方向看過去,注意到小方一直支在地上的那條有明顯的變形。子服都了裹在上,滴滴答答落水,副駕已經汪了一潭小溪。他剛才一路都是這麽斜撐在車門上,半個子探在外麵看路,車裏的那部分重量全靠傷支撐。
“什麽時候傷的?”沈頤喬驚愕道。
小方去那腫脹,嘶了一聲:“跑上車時崴的。”
沈頤喬抿思考:“不行的話我現在一點點一點點開著往前挪,離水廠沒多遠了。”
“別冒險。”小方搖搖手,“我記得這裏哪有個轉彎,被大車撞掉過護欄,不知道裝沒裝上呢!”
兩人幹坐在車裏。
沈頤喬了紙給小方遞過去,小方胡了兩下。
“等我緩過來一點,我們再往前開。”
……
一直到天黑,林暢都沒見沈頤喬回來。
打電話給陳PD,說了這個況。
兩人很快在酒店大堂頭,PD皺著眉:“沈老師手機關機,不知道是沒電還是沒信號。但是這麽長時間都夠兩個來回了。”
“是啊,怎麽這麽久沒下山……”
PD又去問酒店前臺,得知的確沒有看到他們回來。
再打一通電話,還是關機。
臨近晚飯點,大堂陸陸續續有其他客人進來,一群男高模樣的青年從他們後穿過。
“搞什麽,雨這麽大怎麽打室外?”
“說不定教練就是想讓你苦其心誌其,看你平時公子哥的模樣兒,不是欠練麽!”
“你以為我是向哥啊,我離這境界還遠著呢!”
如果是平時,林暢說不定會注意到一張常存在cp圖裏的臉,但今晚聯係不到沈頤喬,神經張,一邊責怪自己丟了錄音筆,一邊用快哭的嗓音問PD:“陳哥,沈老師不會有什麽事吧?”
“可能隻是沒電。”PD安道。
話音剛落,輾轉打出去的幾通電話終於來了回應。
是山上廠區負責人。
那人說:“我也是剛知道的,貨車司機在群裏說山路塌了一段。現在在等搶修。”
“塌方?”PD不免提高嗓音,“看到我們沈老師沒?沈頤喬!電視臺的那個沈頤喬!還在山上呢!”
那隊即將離他們遠去的青年停下腳步。
其中一人扭過頭,語氣沉:“誰?”
林暢脖子上還掛著電視臺的牌,橘紅的臺標,向知南一眼認出。他大步走到兩人麵前:“你們說誰?誰在山上?”
……
沈頤喬一直覺得自己這輩子好運明顯的。
比如讓談一場轟轟烈烈的,再由細水長流的婚姻兜底,別人羨慕的都擁有過了。再比如進電視之後蒸蒸日上,比誰都更快坐到了當家主播的位置,就是下山也同樣快,幾乎是一夜之間。
不過總的來說好運眷顧更多。
所以先是遇到暴雨,再到塌方,最後車子打不著火這一連串的打擊下來,有種被命運嘲弄的覺。
看吧,賞給你的都有相應的坑在等著呢。
小方那條沒法,手機一個泡水了一個沒電,沈頤喬也想過要不要徒步去水廠找人幫忙。但這麽大的雨,顯然待在車裏更安全。
小方堅決反對下車。
某種意義上,電視臺的人在這出問題,他才要被問責。
兩人挨到天黑,車打不著火,自然也沒有空調和燈,充其量就是個暫時能遮風擋雨的鋼鐵窟窿。
沈頤喬問:“今晚水廠還有人會路過嗎?”
“肯定會。”小方渾哆嗦,不知道是冷還是疼,“一般夜裏九點會有一波換班下山的。”
“要是知道路塌方,他們不下了呢?”
“那雨也該停了。”
小方說,“如果真這樣,順著這條路上山,要走二十分鍾。”
他們的最壞打算是如果一直沒人路過救援,等雨停後沈頤喬再上山。的那件防水外套披在小方上,從窗戶裏淌進來的水了坐墊,誰也不比誰好到哪去。
不說話時車廂裏隻有打火機蓋子一下一下關闔的響聲。
伴隨清脆的金屬音,火苗時明時滅。
它像一盞默默數著時間流逝的燈火,亮一下,就是一秒。
“沈老師。”小方把火機遞過來,“換你暖暖手。”
金屬機被燒得微微發燙,沈頤喬在掌心握了一會兒,遞回去:“好了,給你。”
“你牙在打。”小方苦中作樂。
“彼此彼此。”
其實有一瞬間沈頤喬甚至在想,要是真沒人知道他們困在這該怎麽辦?要是突然來一個洪流把他們連人帶車卷下山又怎麽辦?
很多答案都是無解。
扭頭向窗外,黑沉沉的山裏沒有燈,視野比雨最大的那會兒還差。黑暗中發白的縱橫叉是水泥加固過的斜坡,那一層層的叉錮,稍微給了一丁點兒安全。
“沈老師,你有沒有看到什麽?”
“什麽?”沈頤喬了下幹燥的,“這時候不適合講怪談。”
小方慘笑地說:“我哪有心。”
他指指後視鏡:“我好像看到一道,像車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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