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肅安不可置信地看向謝遲。

    謝遲立在他側，背著手，微躬著子，偏著頭，詭一笑，“父皇慧眼如炬。”

    謝肅安陡然拍案：“你好大的膽子！”

    謝遲全然不懼，“兒臣為搏父皇一笑，不過是耍了點小手段，但是，有一個人為了背下這本書，獻給父皇，差點將命給熬沒了。”

    謝肅安神微微容，雖然嗔他，卻那手始終著那幾頁棋譜，不肯放開。

    他定了定神，恢複帝王儀態，“咳，是哪個啊？”

    “父皇可還記得，母後宮中走水那日，曾應召宮，為母後簪花的文昌侯世子孀，阮氏？”

    “你們兩個……，果然茍且！”謝肅安之前還隻是懷疑。

    現在，他倒是見謝遲也不瞞了。

    謝遲茍且就茍且，繼續說他的：

    “父皇息怒。阮氏天資過人，有過目不忘之能，留在侯府中做一輩子活死人，實在是浪費。那日父皇接見白棣棠，兒臣命阮氏扮做侍，從旁伺候，順便，將《天師棋局》背下來了。”

    “什麽？”謝肅安震驚。

    這麽複雜的曠世奇局，給背下來了？

    謝遲說著，不無憾地歎了口氣，“可惜，若不是子弱，當日熬盡心，昏了過去，想必父皇此刻手中的，已是完整的一本南啟國寶。”

    謝肅安仔細回想一下，終於記起，那天亭子裏，好像有個小太監流鼻，昏倒了。

    “原來是……？”

    他又看著謝遲，“所以，你們兩個早就商量好的？”

    謝遲退後一步，掀袍跪下，“兒臣知父皇惦念了《天師棋局》多年，好不容易趁著雀翎公主和親之際，出此下策。若父皇要降罪，兒臣願一力承擔，求父皇看在阮氏為君效命，嘔心瀝的份上，莫要怪罪於。”

    謝肅安看著手中的幾頁紙，“可惜眼下隻有這幾頁紙了。”

    謝遲佯作不知他何意，“阮氏昏睡數日，前日才悠悠醒轉，人一醒來，便不眠不休為父皇默背棋譜，雖然眼下隻有這幾頁，但其他的，已經在慢慢回憶了。太醫有叮囑，慧極傷，過傷早夭。故而，兒臣也不敢迫得太，怕把人累死了。”

    謝肅安頓時眼睛都亮了許多。

    “罷了，朕不怪你們，起來吧。”

    “謝父皇。”謝遲起，恭順給謝肅安斟茶，遞上去，“父皇，阮氏如今寡居，又負貞節牌坊，長期待在宮中，於禮不合，但，兒臣實在急於讓將剩下的棋譜一一為您默出……”

    他茶送到謝肅安手邊，謝肅安便已經知道他想要說什麽了。

    “你想盡法子，就是想把這個人弄到邊，卻與朕繞這許多彎子。”

    謝遲陪笑：“兒臣在想什麽，父皇一看便知。阮氏與尋常子決然不同，兒臣隻想求父皇全。”

    大熙朝重禮法，謝肅安若是換了平時，必定不會應允謝遲與一個寡婦如此明目張膽私通，哪兒還容他紅口白牙跟他要人？

    但現在，《天師棋局》似乎更重要一些。

    一個人而已，隻要不影響太子立妃，不被朝臣非議，也不是不能通融。

    “阿徵啊，這個人如何安置，你恐怕早已想好，隻是來求朕一個應允的吧？”謝肅安看著那幾頁棋譜，不釋手。

    一想到全本即將在握，便熱沸騰。

    謝遲不失時機道：“父皇，兒臣聽說，尚儀局掌管宮中經籍筆劄的司籍，前陣子告病回鄉，如今倒是騰出來一個位置。阮氏正寡居，不但年齡和出十分合適，而且記憶力超群且文采不俗，兒臣想來想去，堪當此任。”

    “嗬，六局，按程序要逐級選拔考核，從史做起，曆經數年方能出任。”謝肅安鼻息裏一笑，“但是，看在阮氏記憶力非凡的份上，朕破格準用了。”

    他倒是也知道分寸，並不提出過份的要求。

    謝肅安也樂得做個順水人。

    謝遲大喜：“謝父皇！”

    ……

    他的事兒辦了，沒有立刻回東宮。

    而是徑直去了沈的披香殿。

    有了謝肅安口諭，沈此時已執掌後宮，破格提拔個隻是走個程序的事。

    謝遲拿了沈加印的諭，又馬不停蹄地派人去尚儀局裏傳諭，自己則站在外麵等著。

    直到親眼看到司籍的印信和服端出來，才樂顛顛親自接過，捧著，回去找阮清。

    “阿阮，猜猜給你帶了什麽？”

    他一回來，大老遠就見著阮清倚在門邊等他。

    見了他，立刻站直子，眼睛裏都是笑意，都是亮的。

    “了嗎？”走下臺階，朝他奔過來，從來沒這麽高興見到他。

    謝遲單手托著東西，將上麵蓋著的錦緞一掀，變戲法一樣，赫然顯出下麵一枚不大，卻方方正正的印，一套正六品的服。

    “從今以後，你就是阮清大人。不但可以堂堂正正住在這宮裏，尚儀局也有很多事可以去做。你不用再鎖在深宅大院裏對著那些寡婦，也可以有很多理由來見孤。你若喜歡當尚儀甚至六局掌印，孤也可以將你捧上去。”

    “不用了，能做一個司籍已經很好了。”阮清欣喜捧過服，抱在心口，“謝謝殿下，殿下放心，我會認真做事的。”

    抬眼，打心眼兒裏歡喜。

    以後，的份不再是文昌侯府的寡婦，也不是罪臣之，更不是太子的外室，而是堂堂正正的大熙朝正六品。

    謝遲已經多年沒見過眼中如此充滿生機。

    “謝謝殿下。”阮清開心地想跳起來，又謝了他一次，偏著腦瓜兒，笑靨燦爛，毫無諂，真心誠意。

    謝遲有些寵若驚，他好像終於做對了一件夢寐以求，真心想要的事。

    “阿阮，你我之間，還客氣什麽？這是你自己拚了命掙來的，孤隻不過是舉手之勞。”

    “我去試試裳。”

    阮清抱著服，蹦跳著進去更。

    把謝遲給丟在外麵。

    到底還不到十八歲，花兒一樣的年紀裏，平日裏那些沉靜溫婉，都是被“寡婦”兩個字得。

    現在真心實意的歡喜，便又仿佛回到從前的模樣。

    謝遲站在臺階下著的背影，無奈了手指。

    是真沒把他當回事兒啊，他做得這麽好，半點獎勵都沒有。

    算了，獎勵沒人給，自己討。

    會哭的太子有吃。

    謝遲抬步邁上臺階，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