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兒歎了聲氣：“與周國公府的親事是夫人花了大力氣求來的，眼看著快親了，這時候若是惹惱了周國公府，讓他們為此退了親，二小姐日後可就抬不起頭了。”

    “所以就要自己兒委曲求全？”哪怕秦怡有千百種理由，簡輕語依然覺得不可思議，“這還未親，便將姿勢放得這麽低，若將來親了，不得被周國公府踩在頭上？”

    “……可即便不放低姿態，將來也是要被踩在頭上的，”英兒小聲反駁，“高攀不就是這麽回事麽。”

    簡輕語表複雜：“值得嗎？”

    “一門親事能換來侯爺仕途通暢、夫人麵上有，”英兒說完想了一下，“隻是苦了二小姐，高門大家的兒媳可不好做，他們家還有個蠻橫的小姑子，日後不得要被磋磨了，不過隻要熬出來了，日後也是顯貴的大夫人，總的來說還是值得的。”

    簡輕語抿了抿，許久之後才淡淡開口：“若是我母親還在，定然不會如此。”至在為做打算之前，會先問想不想要。

    大約做母親的與做兒的子都是反著來，母親溫賢淑，一輩子沒什麽脾氣，也樂於順著，所以生了一反骨，不喜歡的便不要，即便一時委曲求全，也早晚要討回來。而秦怡子要強，生出的兒便順著，隻要能開心，自己的將來和人生似乎都不那麽重要。

    越長大，便越激母親的教養方式，也正是因為如此，哪怕所有人都說母親迂腐、無能、沒有骨氣，守著活寡過一輩子不說，死後還非要進負心人的祖墳，也要拚了命從漠北來到京都，完母親的心願。

    “若是母親知道遷祖墳這般難，定會要我放棄。”簡輕語提起，眼底一片溫。

    英兒心疼地點點頭：“是呀，先夫人最疼大小姐了，隻希您能高高興興的。”

    “我也希能得償所願。”簡輕語揚。

    外麵的斥責聲逐漸消失，英兒又跑出去打聽一番，得知秦怡到底帶著簡慢聲去登門道歉了。簡輕語心裏突然生出些許煩悶，做什麽的興致都沒了。

    這種緒一直持續到夜裏，實在睡不著的索悄悄起床，一個人散著步打發時間。到底還在行宮之中，不敢這個時候出去，隻能在屬於侯府的偏院裏走來走去，當走到第三遍時，背後突然傳來一道幽幽的聲音：“你不睡覺跑什麽？”

    簡輕語嚇了一跳，一回頭便對上簡慢聲泛紅的眼睛，頓時無語：“……你能不能別嚇人？”

    “你若不出來，我也嚇不著你。”簡慢聲掃了一眼。

    簡輕語輕哼一聲，歪著頭打量的眼睛：“哭了？”

    “沒有。”簡慢聲別開臉。

    簡輕語也沒有再問，隻是到旁的石頭上坐下，簡慢聲不理人，卻無聲地往旁邊挪了挪，給讓出了一個位置。

    簡輕語坐下後，兩個人便不說話了，一個仰著頭看月亮，一個低著頭看石頭。不知過了多久，簡輕語歎一聲：“月亮真。”

    “再也是抓不住的，倒不如石頭。”簡慢聲淡淡道。

    簡輕語笑了一聲：“我喜歡的，得不到看看也好，不喜歡的，哪怕送到手邊我也不要。”

    “真塞到手裏了，便由不得你了。”簡慢聲眼底閃過一嘲諷。

    行宮夜間著涼意，簡輕語出來時也隻著一件單，坐了片刻後便覺著冷了，於是懶腰站了起來，也不與簡慢聲告別，隻是平靜地朝寢房走去。

    “我今日問了父親，他說準備回京都之後便為你母親遷墳。”簡慢聲突然開口。

    簡輕語猛地停下腳步，心跳突然加快：“真的？”

    “是他親口所說。”簡慢聲抬頭。

    簡輕語回頭看向：“你為何要問這件事？”

    “因為我想知道，你打算什麽時候回漠北。”簡慢聲淡淡道。

    簡輕語眼底閃過一意外：“你如何知道……”

    “你不屬於京都，”簡慢聲與對視，“我從第一次見你便知道，你早晚都會走。”

    簡輕語定定地看著，許久之後倏然笑了：“對，我早晚都要走，所以呢？為何想知道我何時回漠北？”

    “因為我的婚期提前到了十月初，我不想你送我出門，也不想你在我家賴太久。”簡慢聲垂下眼眸。

    簡輕語聞言安靜下來，再次抬頭看了看月亮，角逐漸起了笑意：“放心，隻要立塚順利，我定然會在你婚之前離開。”

    說罷，便轉走了。

    簡慢聲抬起眼眸，安靜地看著離開，許久之後角翹起一點弧度，眼底清冷一片：“至這世上，還是有人可以得償所願。”

    夜漸深，偏院裏漸漸靜了下來，仿佛從未有人來過。

    簡輕語回寢房之後，便沒有再出門了，偶爾寧昌侯一同用膳，也找借口推了。秦怡正不待見，見如此頓時氣順了不。

    不知不覺在行宮已經待了許多日，這段時間裏，簡輕語都沒見過陸遠，關於大雨那夜的記憶也漸漸模糊，再回憶起他仿佛如上輩子一般。

    陸遠沒有像上次分開時那樣，半夜進的房間，像是真的與一刀兩斷了，終於漸漸變得自在，也開始怡然自得。在這樣的自在中，不知不覺地迎來了中秋節。

    不論是在京都還是漠北，中秋都是個大日子，往年都是同母親一起度過，今年卻要參加行宮盛大的宴席、與當今聖上朝廷重臣一起過節。

    經過上次的午宴，簡輕語已經有了經驗，在參加之前特意吃得飽飽的，這才更出門。寧昌侯一家早已經收拾妥當，正與其他宦世家聚在一起說笑，簡輕語過來時，所有人都看向了。

    今日穿了水紅，戴的全套頭麵都是純金所製，同其他夫人小姐的首飾比起來不算貴重，可黛眉遠山、紅勾勒，紅與金相輝映，端端一朵人間富貴花，不論是俏皮的還是溫的妝扮，都要被下一頭。

    寧昌候笑開了花：“輕語快來，都等你許久了。”

    “是。”簡輕語應了一聲，走過去時注意到許多人都在看，頓時心中懊悔。本不想穿得這麽打眼，可參加宮宴不能太隨意，而這是最後一套還算能拿得出手的，便隻能換上了。

    秦怡看著低眉順眼地走到寧昌侯側，對了簡慢聲的風頭有些不滿，但也沒有多說什麽。的慢聲已經得了天底下最好的親事，沒什麽不滿意的，若出風頭能簡輕語盡早尋門親事嫁出去，倒也算好事一樁。

    一行人心思各異，簡輕語朝眾人打過招呼後，便跟簡慢聲站到了一起，姐妹倆一個貌似牡丹，一個氣質清荷，十分地惹眼。簡震的夥伴時不時瞄們一眼，最後忍不住低了聲音問簡震：“你大姐姐定親了嗎？”

    “沒有，”簡震搖頭，說完見夥伴意，當即驕傲拒絕，“我家姐姐，眼可高著呢，你就別想了。”

    夥伴：“……”哦。

    簡輕語聽著他們的對話，咳了一聲才沒笑出來。

    靜等著寧昌侯寒暄完，這才進了主殿，沒多久聖上便來了，褚禎和陸遠如上次一般、一左一右地跟在他後。

    簡輕語許久沒見陸遠，眼底閃過一恍惚，對上他淡漠的眼神後立刻清明，垂下眼眸同眾人一起行禮。

    “今日過節，諸位卿不必多禮。”聖上笑嗬嗬道。

    眾人應聲，這才坐下。

    簡輕語一坐穩，便覺上方有人看，下意識抬頭，結果與聖上對視了。懵了一瞬，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所以隻能對著他笑笑。

    聖上沒想到會是這種反應，頓時哈哈大笑，笑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簡輕語聽到寧昌侯嘀咕‘聖上今日心怎麽這麽好’，頓時心虛地鼻子，總覺得他是因為自己笑的。

    褚禎一直關注簡輕語，自然也看到了剛才的笑，聽到聖上笑了，角也悄無聲息地揚起，陸遠垂著眼眸，仿佛一切與他無關。

    一個小曲很快過去，之後聖上便沒有往這邊看了，簡輕語總算鬆一口氣，專注於眼前的吃食。

    或許是因為過節，今日比起上次沒了太多規矩，簡輕語不懊惱自己來時吃得太多，隻能一樣嚐一點。聖上看到想吃又吃不下的樣子，又是一陣發笑。

    眾人再次看了過去，聖上咳了一聲，依然沒有說話。

    簡輕語莫名其妙地了脖子，頭也不敢抬地熬完了整頓飯。

    因為是中秋節，今日的宴席特意設在晚上，用完膳正好可以去賞月。眾人陪著聖上去了高臺之上，除了與聖上親近的那些人，其餘人都老實地做陪襯，場麵實在算不上熱鬧，倒是山下小鎮上傳來的廟會聲，雖然約卻十分引人向往。

    年輕些的已經開始蠢蠢，聖上此刻像極了和藹的長輩，見狀笑瞇瞇道：“行了，都別留下陪朕這個老頭子了，去山下轉轉，買些好吃的好玩的，拿回來也朕瞧瞧新鮮。”

    眾人急忙應聲，聖上又道：“別丫頭小子各分兩派，不安全也沒有趣，今日過節沒那麽多講究，丫頭小子們一起行事，陸遠，你再派幾個得力的跟著，定要每一個都平平安安的。”

    “是。”陸遠應聲。

    年輕人頓時三三兩兩往外走，簡輕語也要轉離開，卻聽到聖上突然道：“禎兒，你陪著簡家大丫頭，朕許久沒吃驢打滾了，你跟去買一些來。”

    此言一出，高臺之上瞬間安靜，陸遠眼神猛然一暗，兩隻手攥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