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再怎麼說,穆念青盛怒之下傷人眼睛,是不爭的事實。
蘇戚聽見周圍竊竊私語,眼底緒漸漸降溫。俯視著杜衡,反問道:“誰看見穆念青打傷你眼睛?”
“掖庭署的門吏!路過的百姓!穆念青手拖我進巷道毆打,誰不能作證?”
“我問的是,哪個親眼見到,他打傷了你的眼睛。”
蘇戚加重腳上力道,問:“有證人嗎?”
杜衡猶自爭辯:“何須親見……”
“沒親眼目睹,算什麼狗屁證據。”蘇戚抬頭環顧四周,揚聲說道,“穆念青從小在京中長大,各位都看著過來的,他何曾傷人至此?穆大將軍管束嚴厲,穆念青哪次玩鬧,沒被大將軍加倍懲治?是,他玩,可他心里也有規矩,為人的規矩。諸位不信穆念青,也不信穆連城嗎?”
此話一出,百戲樓頓時雀無聲。先前細碎的責備,全聽不到了。
穆連城是大衍的英雄。他的名字,擁有不可比擬的力量。
蘇戚重新看向杜衡。
“你想用眼睛的傷,來定穆念青的罪,那就拿出鐵證來。”扯起一邊角,笑容寒涼。“或者也不用,你跟我走一趟廷尉署,聽說那里驗傷手法妙,肯定能查清你這傷,究竟從何得來。”
杜衡后背一涼,下意識捂住右眼,拒絕道:“不,不用!”
“怕什麼?”
蘇戚打量他臉,須臾,恍然大悟。
“哦……原來這只眼,是你自己弄壞的啊。”
蘇戚說什麼?
杜衡弄瞎自己的眼睛?
眾人面驚愕,只覺他言語荒謬。可再看杜衡,竟然啞口無聲,沒有立即反駁。
蘇戚的語氣很平靜。
“你用這只眼,折我摯友,貶損穆氏忠將。”
“你用這只眼,換錦繡前程,柳三親。”
“你卑劣,膽怯,因不甘而遷怒,因嫉恨而誣陷。”
杜衡口劇烈起伏著。他很想否認什麼,但蘇戚的話化作最鋒利的刀,剖開了他的外皮,將里糟污的一切盡數曝曬。
而那雙俯視自己的眼眸,黑沉如潭水,仿佛看了所有潛藏的。
不……
蘇戚的確看了他。
在過去的二十來年里,他是深井里的蛤蟆,只能在爛泥里打滾。這口名為家族的井,任憑他怎麼蹦跳攀爬,都無法抵達出口。
蘇戚和穆念青,則是天上的月亮。
他羨慕他們生在皎潔夜空,終日清風閑云。而他,被錮在污臭狹窄的地方,頂著杜家庶子的名頭,活得憋屈又窩囊。
他想爬上去,夠一夠外頭的月。
是什麼時候,這種愿被扭曲另一番形狀?什麼時候,他開始想把月亮拽進泥淖,讓彼此活同樣臟污的模樣?
蘇戚說得對。
他嫉恨。
他不甘。
杜衡捂住自己的雙眼。百戲樓的燈太亮了,亮得他眼珠子疼。
“好,我認。你要我認的,都認。”他喃喃說道,“蘇戚,我輸了。”
蘇戚放開杜衡,應了聲好。
目睹一切的柳如茵面茫然,小聲問:“結束了?”
蘇戚說:“結束了。”
柳如茵腳底一。蘇戚扶住手臂,帶一步步往下走。
“我真的不用嫁人啦,對嗎?”柳如茵問,“只要家里不強……不,不對,他們不會我了。”
杜衡認了誣告罪名,包括眼睛的事。玉案一旦翻供,穆念青罪,杜家便沒了升遷的機會。
如此一來,柳家自然不需要結親。
柳如茵眼眶發酸,渾瞬間力,忍不住哭出聲來。
“蘇戚啊,我不用嫁了……”
蘇戚附和:“嗯,不用……嫁……”
的話卡在嗓子眼里。柳如茵突然抱過來,伏在肩膀上嗚嗚地哭。
蘇戚僵直,兩只手懸在空中,不知該往哪里放。過了一會兒,才拍了拍柳如茵的背。
這個擁抱,會帶來許多麻煩。
蘇戚很清楚。著肩膀的重量和意,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第43章 柳三不是蘇戚的妻
房間里,秦柏舟給油燈重新添上亮。他的作很細致,仿佛在做多麼重要的事。瑩白的手指,握著朱紅剪刀,咔嚓,咔嚓,剪斷焦黑的燈芯。
薛景寒卻想起了別的畫面。
不久之前,秦柏舟審訊要犯,也是拿一把剪刀,細致而緩慢地剪開了犯人的皮。
那人最初求饒,嚎,后來便咒罵,用全天下最惡毒的字眼詛咒秦柏舟。
可秦柏舟始終專心致志,手下作未曾停滯半分。
饒是薛景寒,也覺得這種場面有點滲人。
他無法理解秦柏舟。也沒有興趣去探究這個人形怪的想法。
時間被浪費太多了。
他不打算繼續陪秦柏舟玩審案游戲。
“我現在宮面見陛下。”薛景寒起,“事宜早不宜遲,再拖下去,案件恐生變故。”
他要出門,被秦柏舟攔住了。
薛景寒語調微揚:“秦大人?”
“你不能走。”秦柏舟擋著他的去路,面無表地說,“現在不能走。”
薛景寒看了看橫在眼前的胳膊:“廷尉究竟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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