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蹊巷原先并不如此,而是與巷名一樣溫馨爛漫,鄰里和睦。
后來魚市搬至左近,不人家不了整日彌漫魚腥味,舉家搬離此地。
越來越多的魚販住進花蹊巷,有那些個不細心的,污水淌了一地到次日都不收拾,久而久之釀如今這番落魄景象。
而阿娘不愿認阿玖,他們不得不告辭,在稍遠些的客棧住下。
“你早就知道這些,知道我阿姐生了病,是不是?”
從花蹊巷出來之后,阿玖總覺得五之間有無名之火堵著,憋得渾難,因此責問裴延時語氣實在差了些。
“為何不早點告訴我?阿娘和阿姐的境遇是這樣的,而我卻在玉京逍遙快活,這讓我很難。”
阿玖的眼淚裴延見過很多次,但這一次與旁的不一樣,無助、懊悔,甚至懷有負罪。
裴延去牽的手,嘗試把人擁懷里,卻被冷地推開。
或許早就料到對方會有何反應,裴延的神并未有太大變化,只是倒了杯清水遞過去,希能冷靜些。
他道:“若早些告訴你,你就會在冬天頂著風雪來會稽,路上興許會一個人坐在角落里哭,我舍不得。”
“這是什麼話?”阿玖并不覺得此刻的“舍不得”三字有多甜,眼眶紅紅的,噎般吸吸鼻子,“兒探母親,何時與刮風下雪扯上關系了呢?”
裴延坦言:“抱歉,我承認我有一點自大,起初得知阿姐生病,我想著先請大夫開方治病,等阿姐子好些再帶你來會稽,這樣對你,對岳母、阿姐都好,但我沒有料到阿姐病得這樣重。”
平時也是如此,他把什麼都安排好再有余地地問阿玖的意見,他從不會試圖安排的人生,也并不蓄意瞞什麼,只是想為多做一點,想讓舒服一些。
阿玖咬著緩緩坐下。
“喝些水緩緩。”
裴延又一次把茶盞推過去。
待喝完放下,他輕輕覆上手背,掌心熱度通過相的方式傳遞,阿玖驚了一下,起去探他額頭。
“發熱了!”
妻子帶著淚的臉龐向他靠近,裴延不由流出訝異之,自己也手試了下額溫。
他只是想安安,誰知莫名變了示弱般的苦計。
裴延進行最后一次掙扎:“我沒事。”
“怎麼沒事!”阿玖用力抹了抹眼淚,把他扶起來往床上送,隔著服都能察覺到熱度,方才怎的沒發現呢。
阿玖來不及懊惱,給他寬解帶,再從櫥里找出一床備用的厚被子,作利索,很快就將床鋪以及床鋪里的病人收拾好。
“我去給你找大夫,你乖乖睡一會兒。”
阿玖在裴延額上落下一吻,便風似的卷出門去。
裴延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順從地闔上眼,忽然覺得自己很像阿玖看的話本里的角,風吹一吹就要倒下,而阿玖顯然比那些男角做得好,堅韌、有耐心、責任強,心里還只有他一個,這樣看是他占了便宜。
風風火火出門的阿玖并不知道自己被夫君悄悄夸贊,春日和煦的照得瞇起了眼。
其實出門請大夫這種事讓卜林他們去做就行,但阿玖還是決定自己去,暫時和夫君分開,因緒波太大,不好聽的話已經說出口,免的再渾說什麼傷了雙方的心。
–
裴延醒來時,發現妻子合伏在床邊睡著了。
擔心自己是否染了風寒而又傳給,裴延手去探阿玖的額頭,未曾想驚醒了。
“夫君。”
阿玖喚了一聲便低頭眼睛,嗓音沙沙的。
裴延低低嗯了聲,輕捧住臉,手去的眼睛,指腹沿著眼睛廓,到的是潔的皮。
阿玖怔怔的,唯恐他有哪里不舒服,“怎麼?”
裴延笑了笑,“我看看有沒有掉小珍珠。”
“沒有!”
阿玖沒好氣地把他的手扔回床上,幾乎是同時,心照不宣地對視,以及不約而同笑出聲。
他曾“威脅”過,若再哭下去就要送珍珠,一次送一整匣,抱在手里覺著燙手。
“又是虛寒乏,”阿玖道:“不過不要,喝上幾帖藥就好了。
看來楊大夫很有兩把刷子,把你多年頑疾治得七七八八。”
裴延往床側了,示意阿玖陪他躺一會兒。
阿玖哼哼唧唧地褪去外,挨著他陷進了床鋪。
“你說楊大夫能治姐姐的病嗎?”
“尚未可知。”
這兩年楊大夫云游去了,誰也沒有他的消息。
阿玖又說:“不知道馕馕現在做什麼呢,這是我們第一次離開他那麼久。”
裴延阿玖的腦袋:“希我們回去時他別那麼哭。”
阿玖沉默了一會兒,聲音低低的:“我短時間不回玉京了。
送走大夫時我多問了兩句,誰知對方不僅知道我姐姐的病,還知道這來龍去脈。”
“原來家中還算殷實,爹爹有好幾個徒弟,家里還雇了仆役呢。
那一年姐姐陪我一塊兒玩,一錯眼我就不見了,家里人每天都在找我,把會稽郡翻了個遍。
姐姐一開始早出晚歸地打探拍花子的消息,后來變得不出門,仿佛是心病…”
“再后來姐姐從房頂上摔下來,磕到腦袋,漸漸的就了現在這樣。
家里為了給姐姐看病花積蓄,于是阿爹去跑那種有風險的船,出海很遠很遠,前兩回好好地回來了,第三回沒回來,了無音訊。”
從旁人口中聽說自己家里的事,對阿玖來說宛如刀割,特別是那位大夫連連惋惜:“多好的一家人,現在弄得七零八落。”
阿玖往裴延懷里靠了靠,這會兒已經不想掉眼淚了,但他的懷抱那麼暖和又那麼溫,實在讓人很想依賴地再一會兒,以及放肆地宣泄淚水。
“我知道這一切都怪拍花子,可是若沒有我走丟的事,姐姐就不會生病,爹也不會去那麼遠的地方……”
何況現在有夫君有兒子,過著富足的日子,而姐姐和阿娘的生活環境是那樣的,未來也是瞧不清不著的黑暗,兩相對比,實在讓阿玖難以安心。
“所以我想說……”阿玖把臉埋在裴延膛前,聲音傳出來悶悶的,“要不你先回玉京吧,我想陪著阿娘,陪著姐姐,再想想辦法能不能把姐姐治好。”
聽起來遙遙無期。
當然,裴延明白妻子對家庭的,以及向來是個投桃報李甚至曾有過極端報恩想法的人,那麼對于生母,定然是割舍不下的。
“我陪你。”
裴延輕輕吻在阿玖的發頂,語調稀松平常,好似并沒有覺得這是一個多麼不現實的決定。
阿玖皺著眉看他,“我沒在說笑,也不是一時上頭做出的決定,你昏睡的時候我考慮很久了。”
“嗯。”
裴延將被子攏了攏,確保沒有風進我早就料到你會做這個決定呢?阿玖,我比你想的更了解你。”
甚至早已在會稽置辦了屋宅,早已遣人四尋覓治療心病及腦疾的醫士,以及,早已婉拒了太子殿下對于他復任的邀請。
“那——”
阿玖有很多想說的。
那馕馕怎麼辦?玉京的家里怎麼辦?你如果不喜歡住不慣會稽怎麼辦?以及,若姐姐的病一直沒有起,難道你要陪我在這里一直耗下去?
可是當阿玖抬眸,與裴延四目相對時,所有的“怎麼辦”都被咽下了。
“你怎麼那麼好啊……” 你怎麼那麼好,怎麼那麼傻。
而我怎麼這般幸運遇見你。
裴延的吻落在阿玖額上,他早已退熱,卻有點干燥,而這飽含安意味的吻尤為漫長,阿玖被磨得不了,雙手捧住他的臉,深深回吻。
眼睫在微微抖,怕一睜眼又要掉眼淚,于是閉得很很,呼吸也因此急促。
“傻乎乎的。”
裴延手,在自己下頜尋到阿玖的手,輕掰下來與相扣,語聲依舊溫:“若非你那麼好,我又怎麼會那麼好。”
“什麼啊,你在講繞口令嗎?”阿玖,佯裝聽不懂。
裴延平緩著呼吸,將瓣撤離,雖然康健,一年到頭很染病,但還是謹慎些罷。
“唔?”阿玖靠在他心口,把心跳和脈搏都聽得仔仔細細。
原來他并非表面那麼云淡風輕啊。
心的人的心為自己跳,這種覺還真是不賴呢。
阿玖復又靠回去,還不忘把他的手握在手心里把玩,指節、指背、掌心、理,一寸接一寸過來。
是這雙手永遠在后支撐著,等待著。
也許從這一刻起,阿玖才真正意識到,在這世上自己不再是孤一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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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蹊巷原先并不如此,而是與巷名一樣溫馨爛漫,鄰里和睦。
后來魚市搬至左近,不人家不了整日彌漫魚腥味,舉家搬離此地。
越來越多的魚販住進花蹊巷,有那些個不細心的,污水淌了一地到次日都不收拾,久而久之釀如今這番落魄景象。
而阿娘不愿認阿玖,他們不得不告辭,在稍遠些的客棧住下。
“你早就知道這些,知道我阿姐生了病,是不是?”
從花蹊巷出來之后,阿玖總覺得五之間有無名之火堵著,憋得渾難,因此責問裴延時語氣實在差了些。
“為何不早點告訴我?阿娘和阿姐的境遇是這樣的,而我卻在玉京逍遙快活,這讓我很難。”
阿玖的眼淚裴延見過很多次,但這一次與旁的不一樣,無助、懊悔,甚至懷有負罪。
裴延去牽的手,嘗試把人擁懷里,卻被冷地推開。
或許早就料到對方會有何反應,裴延的神并未有太大變化,只是倒了杯清水遞過去,希能冷靜些。
他道:“若早些告訴你,你就會在冬天頂著風雪來會稽,路上興許會一個人坐在角落里哭,我舍不得。”
“這是什麼話?”阿玖并不覺得此刻的“舍不得”三字有多甜,眼眶紅紅的,噎般吸吸鼻子,“兒探母親,何時與刮風下雪扯上關系了呢?”
裴延坦言:“抱歉,我承認我有一點自大,起初得知阿姐生病,我想著先請大夫開方治病,等阿姐子好些再帶你來會稽,這樣對你,對岳母、阿姐都好,但我沒有料到阿姐病得這樣重。”
平時也是如此,他把什麼都安排好再有余地地問阿玖的意見,他從不會試圖安排的人生,也并不蓄意瞞什麼,只是想為多做一點,想讓舒服一些。
阿玖咬著緩緩坐下。
“喝些水緩緩。”
裴延又一次把茶盞推過去。
待喝完放下,他輕輕覆上手背,掌心熱度通 過相的方式傳遞,阿玖驚了一下,起去探他額頭。
“發熱了!”
妻子帶著淚的臉龐向他靠近,裴延不由流出訝異之,自己也手試了下額溫。
他只是想安安,誰知莫名變了示弱般的苦計。
裴延進行最后一次掙扎:“我沒事。”
“怎麼沒事!”阿玖用力抹了抹眼淚,把他扶起來往床上送,隔著服都能察覺到熱度,方才怎的沒發現呢。
阿玖來不及懊惱,給他寬解帶,再從櫥里找出一床備用的厚被子,作利索,很快就將床鋪以及床鋪里的病人收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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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玖在裴延額上落下一吻,便風似的卷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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