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永定門，謝風亭站在城墻上握著手中佩劍。

他分明是居高臨下，可看著城外騎在馬背上的定王和他后獵獵旗幟，謝風亭卻是滿冷汗，握著佩劍的手都被冷汗浸了。

蕭南諶披裂冰甲，下坐騎也披著一層銀甲，只一人一騎立于封寧鐵騎之前，便仿佛帶著鋪天蓋地的威。

看著城墻上的謝風亭，蕭南諶冷聲開口：“上將軍，因何謀逆？”

這句話除了語調冰冷，并無多余緒，甚至稱得上平靜，可謝風亭卻陡然一震，全都在瞬間發僵。

他結了，深吸了口氣才能勉強發出聲音：“定王殿下奉旨討伐遼東叛軍卻無詔而歸，重兵圍城……可是想造反？”

遠遠地，謝風亭居然看到定王好像笑了下……對他擲地有聲的質問，定王蕭南諶竟只是漫不經心的笑了笑，然后抬起手。

下一瞬，他后黑的重甲騎兵齊刷刷舉起刀劍長矛往前一步，齊聲怒喝：“殺！”

謝風亭全汗倒豎……

當封寧鐵騎是大宣重時，為武將，謝風亭與有榮焉，可當這一瞬，他站在這國之殺的對面時，就只剩下滿滿的膽寒。

他也曾馳騁沙場，不是膽小懦弱之輩，可聽到重甲黑騎聲震九霄的“殺”，謝風亭還是忍不住心中的震。

若非別無選擇，他絕不愿站在封寧鐵騎的對面……

謝風亭握著佩劍的手松松幾次，讓風吹干了手心冷汗，深吸幾口氣便要下令，就在這時，后傳來腳步聲。

“圣旨到……”

六皇子蕭南瑾被拖上城墻，等看到城墻上鎧甲加的謝風亭，蕭南瑾仿佛瞬間看到了救命稻草：“舅舅……”

謝風亭神微變：“六殿下，你怎麼來了？”

蕭南瑾快哭出來了：“他們說，說太子讓我宣旨。”

謝風亭神難看至極，他沒想到來的會是六皇子。

這時，旁邊太子親信將明黃圣旨塞進蕭南瑾手中：“請六殿下當眾宣旨，宣完旨，您就可以回去了。”

蕭南瑾整個人都是懵的，戰戰兢兢接過那圣旨，可剛打開，就猛地睜大眼。

定王謀逆？格殺勿論？

蕭南瑾膽子小，正因為膽子小所以他格外細心，幾乎是立刻就發現了這圣旨的異樣。

圣旨不像真的，最重要的是圣旨上加蓋的玉璽……本不是真的。

這是假圣旨！

太子假傳圣旨要殺定王……太子在謀朝篡位……太子才是逆賊！

后，太子親隨語調森：“六殿下，時候不早了，快些宣旨吧……聲音要大一些，讓城墻上的將士與城墻下的百姓都能聽得到最好……”

蕭南瑾捧著圣旨的手在抖，回頭看向謝風亭：“舅舅，這圣旨……”

謝風亭全繃著，此刻，卻只能勸他：“宣旨吧六殿下，宣完旨你就可以回去了。”

蕭南瑾抖得更厲害了。

城墻下，蕭南諶也看到了被推到城墻旁的六皇子蕭南瑾。

蕭南瑾似乎在抖，回頭在說什麼，然后就被人推搡了把……素來膽小的六皇子整個人都在抖著，打開手中的圣旨……

下一瞬，蕭南諶就聽到了蕭南瑾巍巍的聲音。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后響起幾不可查的機括聲，暗衛已經瞄準了蕭南瑾。

蕭南諶蹙眉抬手，幾弩箭收了回去。

若拿著圣旨的是旁人，現在已經被下來了……可那是老六，沈檸的表兄。

蕭南諶知道，沈檸與謝妃很親近，若是他殺了老六，沈檸那邊該如何自。

這一刻，蕭南諶有些無奈失笑。

沈檸對他來說果然已經重要至此……他沒有顧及那是自己緣上的哥哥，顧及的是那人與沈檸有關。

后響起一道聲音。

“主子，那偽造圣旨宣不得……”

誰都知道圣旨上肯定不是什麼好話，定王更是清楚，卻阻止了暗衛殺人。

這本不是他該做的事。

蕭南諶卻并不在意：“宣就宣吧……本王不靠旁人的口舌得天下。”

名正言順能怎樣，犯上作又如何？

都是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只有自己沒本事的才會怕那些，相比較而言，他更不愿在自己與沈檸之間平添半分不快。

蕭南諶打了個手勢，后封寧鐵騎齊齊拿出兵刃。

蓄勢待發……

可就在這時，蕭南諶卻聽到，城墻上六皇子蕭南瑾在最初抖著念出那八個字后，再度開口……他原本抖的聲音忽然變得沉靜……

蕭南瑾握著圣旨的手直接用力到發白，他的還在，可神卻慢慢變得堅毅。

這一刻，整個京城所有人都在看著他，聽著他宣讀手里的圣旨。

皇宮的太子是繼承大統還是篡權奪位，這張圣旨說了算；而城門下的定王是勤王鋤還是謀逆造反……亦是這張圣旨說了算。

而今，圣旨在他手中。

永定門外，城墻上下，所有人都聽到了六皇子似乎帶著哭腔，又似乎格外堅毅沉靜的聲音。

“……太子蕭南煜謀逆篡位，滋令定王蕭南諶領兵勤王，即協從之流，能舍逆反正者，許赦罪立功……”

隨著蕭南瑾一句一句揚聲念出，謝風亭眼睛逐漸睜大，盛滿不敢置信與驚恐。

老六在說什麼？

太子謀逆，定王勤王？

老六……老六他……

“舅舅……”

念完圣旨的蕭南瑾在后太子近侍還沒反應上來時忽然回頭喊了聲謝風亭。

謝風亭下意識抬眼，就看到一慣怯懦的外甥沖他笑了笑。

“舅舅總說盼我有朝一日能頂天立地，今日……我也算是頂天立地了一回吧？”

謝風亭猛地意識到什麼，倏然上前，可幾乎是同一瞬，他看到，那個從來都膽小怕事，騎馬騎不好，箭不準的六皇子，以一種史無前例的決絕姿態，握那卷假圣旨，縱躍下城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