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晚知道芷書是在說氣話。
投皇后什麼的,是絕不可能的。
無論皇后賢妃,其實對們這樣的小宮嬪都不在意,拉攏是為利用。
但在賢妃這里被利用,有好,也有生機,皇后那里,什麼都沒有,只有死路一條。
看虞聽錦和袁氏的下場就知道了。
“咱們恨鐵不鋼,站在樹底下,雖然不靠它,但也不希它倒,偏這顆大樹自己不知風雨將至,還在嘩啦啦地招搖。”緋晚理解芷書的心。
現在的關鍵是,讓賢妃知道事不簡單,必須加強防備。
事前提防,總好過事后收拾爛攤子。
“昭貴人原來在這里,讓嬪妾好找。”
輕緩溫,又帶著點喜意的聲音,在不遠響起。
緋晚循聲去,看到秋常在一茜紅羅紗百褶,笑意和地走了過來。
烏黑長發梳繁復云鬢,金步搖隨著的步伐輕輕晃,閃爍著溫潤和的芒。
只是一日不見,整個人的氣質和神,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昨天的謹小慎微、怯弱拘束,消散了大半,如今雖然依然有之意,可眼底是有的,笑意是真切的,踏出的每一步都帶著生機與活力,讓人忍不住想跟著一起歡喜。
“給秋常在賀喜。”
芷書站起來讓座,知道秋常在昨夜侍寢是緋晚拉扯的,便主散發善意。
而且最關鍵的,在昨天緋晚被太后當眾下面子之后,秋常在沒有見風使舵,還肯當眾親近緋晚,芷書就對很有好。
但秋常在有些怕芷書。
走到跟前愣了一下,連忙還禮。
芷書閃躲開:“我只是采,常在怎地跟我行全禮。”
常在比采高了三級呢。
“哦……”秋常在尷尬地站直子。
確實忘了。
頭一回和芷書說話,有點張,只知道芷書誰都敢嗆,是當眾頂撞過皇后的厲害人,一時都忘記芷書的位份很低了。
“常在請坐吧。”
芷書指了指自己讓出的座位。
“哦,好。”
秋常在下意識聽話坐下。
忽然又想起不對勁,連忙站起,“你坐,這原是你的位置……”
“我這不是有地方坐麼。”
芷書等著長樂宮伶俐的小宮新搬了椅子過來,落座。
秋常在這才連聲道謝,挨著緋晚坐下。
緋晚看們兩人這番互,忍俊不。
告訴秋常在:“你別看櫻妹妹臉冷淡,其實心腸熱得很,悉之后你還會發現很聊天。”
“哦。”
秋常在對芷書出一個靦腆的笑容。
芷書輕輕點頭,算是回應。
直接問:“昨晚在辰乾殿,順利麼?”
秋常在的臉頰瞬間紅了。
低了頭,小聲道:“……還好。”
“晨起得了什麼賞賜?”
“晨起沒有賞……曹公公說,回頭務府會送例行的賜禮到我那邊,昨晚上,倒是得了一雙羊脂玉鞋,并一云錦舞,和一套配服的首飾。”秋常在聲若蚊蠅,很是,“昨夜陛下讓我穿著新新鞋,在寢殿跳舞來著……”
“晉位份沒有?”芷書又問。
“沒有。”
“那也無妨,能伴駕一次就晉升的人畢竟稀,慢慢來。”芷書道。
緋晚適時言:“多坐幾回芳鸞車,伴駕時候長了,恩寵和晉封都不了的。”
秋常在欣喜,明白是緋晚許了日后的機會。
連忙低聲激:“多謝昭貴人提攜。貴人但有吩咐之,嬪妾必盡全力!”
緋晚謙虛道:“我不過也只是個貴人,談不上提攜。不過是看秋姐姐合眼緣,想跟你個朋友。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敵人多面墻,不知秋姐姐愿不愿意和我做朋友?”
“當然愿意。”秋常在忙不迭點頭。
芷書在旁言:“你就不怕太后不喜歡昭姐姐,連帶也敲打你?”
語帶玩笑。
秋常在卻正答道:“等時日長了,昭貴人如此良善,太后怎會不喜。就算真的不能老人家眼……嬪妾愚見,貴人不在誰眼里都沒關系,只要在陛下心上就好。”
真是清醒話。
芷書對刮目相看。
秋常在輕聲對緋晚說:“昨天得的珠寶,我已經挑好了兩支釵,上頭珍珠又大又潤,稍后就給貴人送去。”
“那倒不必。陛下賞你的,你便留著。以后賞賜多得放不下,再送到我那邊去也不遲。”
緋晚笑著婉拒。
看得出,秋常在是真心的。
昨晚侍寢之前,秋常在還特意打發人來問,許久沒伴駕了不知道陛下喜好,問該注意些什麼。
緋晚便告訴,說話、別主,溫順陪伴為先。昨天太后回宮之前,皇帝白天去觀瀾院的時候,緋晚便覺到了皇帝藏的不快。
不知皇帝為什麼不快,但知道他需要紓解,需要安靜的陪伴、舒心的消遣。
就像第一次去辰乾殿侍寢一樣。
越主越被反。
反而是安靜溫順更討他喜歡。
今日看來,秋常在應該是表現不錯,過程很順利。
“姐姐喝茶。”
緋晚給秋常在杯中添了點茶,推過去。
“多謝貴人。”
秋常在如飲酒,一飲而盡。
這聲貴人,彼此都明白是什麼意思。
不是指緋晚的位份,而是指相助的恩。
喝了這杯茶,以后,就是一起博君恩的“同伙”了。
幾個人在這里說悄悄話,因為殿中人多熱鬧,倒也沒驚旁人。
一時到了午間,試菜告一段落,賢妃也的確是乏了,眾人才漸漸散了。
緋晚沒有走。
借口跟賢妃討要調養的藥膳方子,留了下來。
賢妃很給面子,請到室里喝茶。
“娘娘辛苦,合該自己也多多調養才是。您康健,咱們宮里才能安穩。”
拿了一張方子,見賢妃臉有疲,緋晚溫勸告。
這話賢妃聽。
笑道:“本宮雖累,神倒是極好,你放心就是。有個笑話說給你聽——”
告訴緋晚,今早有位致仕卻聲頗高的老大臣,往前遞了折子。
痛批京中文士奢靡,借著賽詩會、游園會攀比炫富,會上一只酒杯、一領坐席都是價值千金的古,更別提山珍海味、歌姬舞伎的開銷,還有員參與其中,實在是世風日下,帶壞了民間風氣。
老大臣說,江南水患,西部災荒,流民,鬻妻賣子,那些酸腐文人還在醉生夢死,實在畜生不如!
“你猜怎麼著,那幾期賽詩會的發起者,便是浣花公子那群人,號‘京都四君子’的家伙。他們也配稱君子,嘁!”
賢妃笑得眉眼俱開。
忽然想起什麼,又連忙找補一句:“不過,他字寫得確實不錯,本宮倒很欣賞。”
字帖一事,彼此都心知肚明。
但是也不能太明顯說出來。
剛讓緋晚練浣花公子的字不久,這里又嘲諷人家,可見是利用緋晚,搞得怪不好意思的。
緋晚故作遲鈍,只當沒看出的小尷尬。
順著話頭道:“原來他是這樣的人麼,以詩會友,重在風骨,怎麼變炫富了?怪道陛下不喜歡他。”
賢妃道:“正是呢!聽說,陛下看了折子很生氣,已經責令親友牽涉其中的員閉門反省了,罰他們半月不許上衙上朝,還要他們捐資賑濟江南呢!
陛下說,既然有銀子辦詩會夸富,怎麼沒銀子護災民?他們的圣賢書,都讀到狗肚子去了嗎?
這回可有很多朝臣倒霉呢,誰讓那賽詩會辦得聲勢浩大、文人眾多……”
賢妃說了一溜朝臣的名字。
趙首輔派系幾乎三的人都在其中,還有禮部侍郎、史中丞等分量很重的人。
半個月不許上朝上衙,等他們再回來,怕是很多事都已經變了。
跟前無人。
只有賢妃心腹靈瓏伺候在門口。
緋晚輕聲說了一句:“恭喜娘娘。”
賢妃悠然一笑。
眉心一點花鈿奪目耀眼,很像此時鼎極的風。
朝臣罰,恭喜賢妃做什麼?其實大家彼此都明白。
趙首輔一系越不穩當,皇后就越不穩當。
緋晚知道,這老大臣上折子怒斥一事,必定是鎮國公府的手筆。
也是賢妃推薦浣花公子字帖之后的連招。
先讓皇帝厭惡那群朋黨,再搜集他們不法的證據,尋機發難。
國公府連環招打得巧妙。
不直接攻擊對手,而是從看似不涉場的浣花公子手,卻都搔在了皇帝。
國公府自己也不出面,先用緋晚,再用致仕的老臣。
不管皇帝看不看得出來背后是誰運作,都會懲治文臣,讓國公府如意。
這是謀。
這是底蘊世家慣用的穩妥作風。
只可惜……
穩妥有時候,等于溫吞。
看看皇后的手段——
雖然虞聽錦和袁氏種種陷害,過于愚蠢,但那是因為緋晚恩寵足夠,有皇帝偏幫撐腰。
換個人,也許已經死無葬之地。
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愚蠢激烈的做法,反而有時能直達要害,立竿見影。
緋晚道:“娘娘,有句話,嬪妾不知當講不當講……”
賢妃長眉一揚:“吞吞吐吐做什麼?盡管講來聽聽。”
緋晚故意看了看門窗外頭,湊近了,低聲音,神神地說:
“昨天晚上,巡夜的宮人,看見付家班住有兩個人影,飛快翻墻竄進娘娘宮里,過了沒多久,又翻墻出來了。他們以為是娘娘和付家班相,深夜召那邊的人有事吩咐,所以沒敢管。嬪妾偶然得知此事,不知輕重,忍不住多句,告訴娘娘知道。希不是嬪妾多事……”
賢妃面一變:“什麼時辰的事?你聽誰說的?”
“是底下宮人悄悄議論,嬪妾無意聽來的。那兩個人影進出長樂宮的時間,好像是……丑時末,快要寅時那會子……”
緋晚不肯詳細說出消息來源。
賢妃倒也沒追問,只是了靈瓏吩咐:“你仔細查問一番,昨夜到底有什麼異。悄悄的,別驚人!”
緋晚提醒:“也許是嬪妾想多了……因為上回有人私藏藥在嬪妾住,所以嬪妾有些杯弓蛇影。娘娘福澤深厚,自然不怕小人作祟。”
靈瓏臉凝重,連忙去辦事。
賢妃吸口氣。
深深看了眼緋晚,片刻后,言道:“昭貴人,你很好。”
短短幾日之,緋晚已經提醒兩次險事了。
起初緋晚獲寵,還一邊觀一變嫉妒,打著讓緋晚和虞聽錦鷸蚌相爭兩敗俱傷的主意。
后來慢慢發展到想拉攏利用緋晚。
卻也沒想到,這一用,就發現了緋晚的好。
是真能給避禍啊!
“娘娘謬贊。嬪妾只是承蒙娘娘照看,激不盡,總想為娘娘做點事罷了,希娘娘不要嫌奴婢多事。”
緋晚恭順傾。
暗道娘娘怕是不知道,前后兩次提醒,我可都是胡編造的!
沒有江南折,同樣這回,也沒有夜行翻墻的付家班戲子。
不過是危言聳聽,為了讓賢妃警覺起來、趕行防而已!
賢妃這棵大樹靠不得,卻是副很好的擋箭牌,能擋住來自儀宮的風刀霜劍。
緋晚可不能讓它倒了。
天知道為了讓大樹站穩,私下里費了多心思。
不觀瀾院的人,芷書和吳想容那邊,也早就發了所有可靠的宮人盯著長樂宮和儀宮相關的所有向呢!
希賢妃能通過的謊言,好好調查,查出可能存在的危機。
從長樂宮離開時,緋晚又拿了厚重的賞賜。
這回是一匣子珠寶。
匣子不大,但珠寶都是品。
賢妃財大氣又大方,緋晚要不是心有野,說不定還真想投靠,跟著吃香喝辣穿金戴銀。
“昭貴人萬安,奴婢給您磕頭了!”
路上,一個灰宮婢忽然攔在前頭,跪下行大禮。
“你是什麼人?”
香宜連忙攔在緋晚前。
那宮婢抬起頭來,“奴婢原是伺候袁小主的。”
緋晚想起來了。
這是藥事發那晚,當眾揭發袁氏害人的那個宮,袁氏的陪嫁婢。
皇帝當時下旨,放了在袁家所有的親人奴籍。
“袁氏作惡,已被陛下賜死,你來找我家小主做什麼?”
香宜警惕喝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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