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冬天, 沈蕪的子一日比一日重。從前子弱，天冷容易涼，雖然沈蕪在程時的照料下, 已經和旁人一樣康健，但陸無昭仍是不放心, 每日都盯著多穿些。

    冬逐漸加厚，肚子裏的小家夥也在變大, 實在累人。

    到後來, 了夜躺在床上時, 沈蕪已經沒辦法自己翻，腰時常很疼，陸無昭就給按。他將的辛苦都瞧在眼裏，心疼得不行。

    “阿蕪，我們就生這一個吧，”男人皺著眉, “我實在不願看你苦。”

    沈蕪笑著安他：“雖然辛苦些, 但我很開心。”

    “就這一個，再不要了。”

    沈蕪拖著長音“嗯”了一聲, 像是言又止。

    “嗯？”陸無昭見神不對, 以為哪裏不舒服，他有些焦急地低下了子，用額頭去的額頭，了一下的溫度。

    沈蕪沒有躲開, 看著男人憂慮的目, 忍不住想要將心裏的口而出。

    “是哪裏不舒服？”他張地問。

    沈蕪果斷地搖搖頭，“我沒事。”

    好得很，隻是有些事也是前段時間得知的, 猶豫了些日子，始終沒能開口。

    程時不久之前告訴，這一胎可能是雙胎，因為程時對子的孕事方麵從未涉獵過，所以實踐經驗不足，一直有的懷疑，不能確定，直到上個月，程時才十分肯定，沈蕪懷著雙胞胎。

    一胎雙生在有些朝代有些地方視為不祥，但在大霖，則意味著福澤深厚。

    原先不說是想著這是個好消息，想著臨產時給陸無昭一個驚喜。

    可是最近陸無昭見到沈蕪日漸辛苦和憔悴，他越來越明顯地表現出對孩子的排斥和怨懟，同時更加自責，是他的原因才阿蕪這種苦。沈蕪看著他最近的狀態，實在找不到合適的機會開口。

    “我其實……”

    很想說，其實這一胎是雙生。

    “什麽？”

    “昭昭，你覺得咱們生兩個孩子怎麽樣？”試探道。

    “不好。”

    沈蕪心一沉，麵上保持平靜，“為何？”

    “辛苦。”

    沈蕪沉默了一會，“昭昭，為你辛苦一些，我覺得很值。”

    其實對生幾個孩子這種事並不在意，隻是想著家裏若是能有兩個孩子，能熱鬧一些。更何況，就算不想要，眼下這孩子也已經來了啊。

    這也不是他們說不想要就能不要的，很期待兩個新生命的到來。

    沈蕪試圖勸說，無奈陸無昭態度十分堅決。

    沈蕪見他怎麽都說不通，便小聲嘟囔了兩句，不再多勸。心想著反正結果也定了，到時候他不從也得從。

    陸無昭淡淡瞥一眼，“莫要想著算計我。”

    沈蕪幹笑了兩聲，“怎會呢，我哪裏算計得過你嘛。”

    陸無昭沒信的鬼話，這個小丫頭比他小上八歲，鬼點子比他這個多活了八年的大男人可多多了。

    “反正沒有。”沈蕪心虛地說道，翻了個，不再看他。

    ……

    日子過得快，轉眼就到了要臨盆的日子。

    一進了臘月，王府上下又開始忙碌了起來。

    程時早在十一月時就誕下了一個男嬰，如今還在月子中，自是沒辦法看顧沈蕪的，好在還有一個吳霜大夫在。

    吳大夫雖沒有程時本事大，但應對尋常的病痛也是夠的。

    陸無昭又從宮裏借了幾個接生經驗富的嬤嬤和醫到王府住，時刻準備著為沈蕪接生。

    原本這些人沒來的時候，沈蕪那個比平常孕婦大一些的肚子還能瞞住，畢竟王府裏除了對孕事一竅不通的大男人，就是芍藥阿棠這些同樣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

    吳大夫、程時還有趙媽媽是沈蕪這邊的人，知曉也不會說出來。

    嬤嬤們一來，有那眼尖的立刻就察覺到了異常。

    們沒有當著沈蕪的麵說出來，私下裏湊在一起，說了兩，不巧就被路過的孟五聽到，孟五聽到後又順便跟陸無昭提了一句。

    當日理完公務，陸無昭一個人坐在書房裏，出了好久的神。

    等到了該用晚膳的時候，陸無昭收拾好書案，從書房中走出，沉默地往寢殿走。

    “王妃的肚子實在是大，這一胎約莫是個小世子？”

    “可能是，我看肚子尖尖的，肯定是個男孩。”

    “哎喲，就算是男孩，這個頭也太大了，”一個嬤嬤憂心忡忡，“這麽大，怕是不好生喲，咱們得準備充分些，王妃些苦。”

    “可不是，王妃骨架子小小的，也不知不得住……”

    陸無昭耳邊反複回著這幾句，他臉難看，周的氣極低。

    旁的他聽不太懂，唯有一點他清楚，阿蕪這一回會很兇險。

    有危險，這四個字重重砸在陸無昭心頭，他不上氣，心口撕裂般地疼。

    他整個下午都心不在焉，反複琢磨若是阿蕪有點閃失他要怎麽辦，不敢想，卻又不得不想。

    想著這些，他整個人狀態都不太好，不敢在阿蕪麵前表現出心神不寧，於是把自己一直關在書房裏，一待就是一下午。

    距離臨盆之日越來越近，陸無昭愈發不安。

    他心事重重地往回走，前方就是寢殿的大門，從裏頭忽然傳出來一聲子的尖聲。

    是阿蕪的！

    陸無昭幾乎是瞬間就有了作，他跑了起來。

    衝進門，看到沈蕪臉蒼白地坐在床邊，手著床架，痛苦地低。

    芍藥和阿棠慌忙地出去人，趙媽媽還算鎮定，在一旁輕聲安，趙媽媽見陵王來，主讓開了位置。

    “怎麽了阿蕪？阿蕪！”

    陸無昭驚慌失措，握住沈蕪的手。

    沈蕪靠在一邊，冷汗很快流了下來，疼得沒有力氣說話。

    趙媽媽忙道：“夫人這是要生了，王爺別怕，咱們府上準備了這麽久，早就都備好了。”

    陸無昭聽不進去，隻是抓著子的手，惴惴不安。

    接生的穩婆還有嬤嬤、醫都很快趕到，陸無昭被請離了產房。

    他不想走，他用鞭子指著眾人，說什麽都要留下，沈蕪躺在床榻上，虛弱地喚他：“昭昭……”

    陸無昭瞬間紅了眼睛，推開眾人跑過去，“娘子，阿、阿蕪，我在呢。”

    沈蕪滿臉汗水，虛弱地說道：“你出去吧，你在這裏我不能專心……”

    從未見過陸無昭這樣，像個馬上要丟了什麽重要東西的小孩子，茫然又脆弱。

    沈蕪沒親眼見過陸無昭哭，但是今天見到了。

    陸無昭沒了辦法，他能強迫任何人，隻要違背他的意願，他都可以置之不理，可沈蕪的訴求他不能不聽。

    在沈蕪堅持的目下，他低聲道：“我就在門外，想見我就我。”

    沈蕪眨了下眼睛，勉強衝他笑了一下，而後巨痛襲來，再也無暇顧及其他。

    陸無昭僵著子站在門口，寒風中，男人的背得筆直。沈蕪在鬼門關徘徊了多久，陸無昭就站了多久。

    從天黑站到了天亮，屋裏的痛呼聲撕心裂肺，斷斷續續。

    陸無昭的心反複地死去，又重獲新生。

    他哀傷地想著，若是阿蕪不過去，他就死在的床前，絕不在黃泉路上孤單地走。

    他要拉著的手過奈何橋，一起喝下孟婆湯，牽著手去投胎，來時還做一對夫妻。

    陸無昭想了很多很多，直到天破曉，天邊泛起魚肚白，直到他的雙麻木、毫無知覺，屋中終於傳來一聲突兀又響亮的嬰兒啼哭聲。

    陸無昭傻了一般，怔愣在寒風裏，還是孟五帶著一眾護衛跪了滿院，齊聲恭賀，陸無昭才恍然回神。

    耳邊的聲音像是泡了水，沉沉浮浮，時而真切，時而模糊。

    他的已經僵得不行，連疼痛都已經不到。

    他嚐試著往前邁了一步，一，不控製地向前倒。眼疾手快地扶住門框，孟五連忙上前。

    “主子……”孟五人把椅推了上來。

    陸無昭臉沉了下去，抗拒道：“本王不需要。”

    孟五跟程時待久了，話上進步了不，他低聲寬：“您站了一夜，子一時不了，夫人看到您這樣要擔心的，不如先休息一下，恢複了力再進去，莫要夫人擔憂。”

    蛇打七寸，陵王天不怕地不怕，唯有夫人能治住他。

    陸無昭聽完後果然不再拒絕，他坐上了椅，看著孟五，“去門。”

    孩子生了，為何屋中人沒有人出來報信，陸無昭的一顆心七上八下，委實難安。

    孟五應聲，剛抬手要敲門，屋又傳來了穩婆的鼓勵聲和子的痛呼聲。

    陸無昭驀地從椅上站了起來，撲到門邊，使勁捶門，“阿蕪？阿蕪！！”

    房門突然被人打開了一個小，趙媽媽從裏頭了出來。

    趙媽媽了汗，笑道：“王爺莫要著急，夫人還在生呢，快啦快啦。”

    陸無昭一怔，“還在生？可方才明明都聽到靜……”

    “啊——！！！”

    “哇哇哇——！！”

    兩道聲織在一起，陸無昭還怔愣在原地。

    趙媽媽難得見陵王這副傻樣，笑了，“生嘍，這下是都生下來啦。”

    陸無昭低聲喃喃：“都……”

    房門再次打開，有嬤嬤堆了滿臉的笑意，出來賀喜。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王妃誕下了一對龍胎。”

    “恭喜王爺兒雙……”

    陸無昭抬手製止，急切道：“王妃呢？如何了？”

    嬤嬤笑了聲，“您放心，王妃一切都好，就是太累了，現在人還清醒著，您快進去吧！過會就不好說會不會睡過去啦。”

    陸無昭在眾人緒高昂的賀喜聲中，恍恍惚惚地踏進了寢殿。

    兒……雙全？？

    生了兩個？？

    他的還不太聽使喚，膝蓋約傳來疼痛的覺，隨著知覺的恢複，越來越疼。但他無暇顧及。

    他踉踉蹌蹌地奔到床邊。

    沈蕪閉著眼，神憔悴。的頭發都了，芍藥正輕地用帕子為將汗水吸去。

    陸無昭走了過去，從芍藥手中接過帕子。

    娘和穩婆一人抱著一個孩子走了過來，“王爺您瞧，哥哥妹妹一個比一個好看……”

    “先抱下去吧。”

    陸無昭隻冷淡地掃了一眼，就擺手讓們都退下了。他向來說一不二，隻要不遇上沈蕪，他就是極有威嚴的一個人。

    閑雜人等都退了出去，房門閉，屋中又隻剩下小夫妻二人。

    沈蕪才疲憊地睜開眼，額頭就被人吻住。

    能到他的在抖。

    “昭昭……”輕聲呼喚。

    陸無昭哽咽著嗯了一聲，他紅著眼睛起，掉鞋，爬上了床，在子側躺下。

    床榻邊緣留下的地方不大，陸無昭半邊子都在外頭，騰空著。

    “看過孩子了嗎？”笑著問。

    “嗯。”

    “胡說，我都聽到了，你將人都趕走，都沒抱一下。”沈蕪想緩和一下氣氛，故意調侃道。

    “看了一眼，不算嗎？”

    陸無昭直勾勾地盯著的眼睛。

    “好吧，也算。”沈蕪見他全僵，不敢一下，無奈道，“昭昭，你抱著我。”

    陸無昭張地咽了下嚨，“若是到你，不會疼嗎？”

    “你溫些。”

    陸無昭手，將人輕輕摟進懷裏，頭埋在發間，聞到了的汗味，才有了些實。

    他低聲說：“阿蕪，我好想怨你。”

    沈蕪輕聲笑了，“為何怨我？”

    “你明知是雙胎，怎能瞞我？”

    此刻再想想先前種種反常，皆有跡可循。

    沈蕪不承認，“我不知。”

    “你知道。”

    “……好吧，是我錯了，想給你一個驚喜嘛。”

    陸無昭仍在後怕，沉默了好一會。

    沈蕪又突然道：“還好嗎？”

    陸無昭沒說話，將人又往懷裏摟了摟。

    沈蕪偏過頭，在他結上親了一下，“我知道你在門外站了許久，怕是要不消，我現在也很累，所以我們一起休息，你別走，好嗎？”

    長久的沉默後，男人啞著嗓子：

    “嗯。”

    “等我睡醒，要看到你，不要離開我，好嗎？”

    “好。”

    得到了回應，沈蕪終於再也支撐不住，沉沉睡了過去。

    陸無昭到懷中人逐漸平穩的呼吸，在滿室的安靜中，終於無法再抑自己的緒。他的氣息不穩，呼吸微微抖。

    沈蕪好不容易被幹的發尾，很快又沾上了些許苦鹹的。

    再難再苦，他都能熬，唯獨見不得苦。

    堂堂八尺男兒蜷了，窩在夫人的枕頭旁邊，似是了天大的委屈。

    “你不能這麽欺負我。”

    一聲訴苦消弭在空氣中，無人發覺。

    作者有話要說：　　我想了一下，五十cp家的娃也出生了，養崽日常還是三個娃一起寫比較好玩，所以調整一下順序，先更孟五和程時這對副cp，大概有幾章容，不看的姐妹們記得看標題，別買錯了。

    ps:本章評論發紅包呀～～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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