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檎看他一眼,又慌忙移開視線,他目幽深,兼有一種仿佛平靜不過的審視,格外陌生。
呼吸困難,也有些難以思考,飛快直起,“……小舅你不是說今晚要去聚餐嗎?”
轉移話題實在生。
孟鏡年盯了數秒,才回答了這句話:“被人放了鴿子。”
“那我請你吃飯吧。上次你請了我朋友,我還沒有還你呢。”說著話,已若無其事地往廚房走去。
孟鏡年從沙發上坐起來,低頭理了一下睡得糟糟的頭發,“好。你想吃什麼?”
“是我請你。你想吃什麼?”
“都可以。你請客,我不挑。”
“嗯……”高挑的影站在冰箱前,穿著他送給的那件T恤,牛仔短的管里出筆直勻停的雙,臉被潔凈的燈照亮,陷思考的神有種可的稚,“……水煮魚吃嗎?”
“可以。”冰箱門關上的一瞬,孟鏡年收回目。
林檎拿著兩瓶水走了過來,遞了一瓶給他,“現在去,還是等一下再去?”
“你不?”
“有一點。”
“那就走吧。”
“好。我換個服。”
影去往玄關,拖上了箱子,拐去書房。
孟鏡年擰開水瓶,聽見房門關上,冰涼的水浸過管,才后知后覺得要命。他往后靠去,將襯衫領松了松。
關上門的瞬間,林檎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好拙劣的演技,自己都看不下去。孟鏡年那麼聰明,會意識到什麼嗎?
只有一種約危險的預,在他“慫恿”對他直呼其名的瞬間。如果那時候真的了他的名字,會發生什麼?
不敢。
還沒有做好,會徹底失去他的準備。
林檎換好服,在房間里待了一會兒,平復心之后,才回到客廳。
孟鏡年站在臺上,微微躬,雙臂撐著欄桿,風吹得墨頭發發尾濺散。
“……我可以走了。”
“好。”孟鏡年轉走過來。
林檎看去一眼,他神平和,是平日的樣子。
放下心來。
兩人走到玄關換鞋。
林檎穿上帆布鞋,蹲下去拉上后跟,鞋帶綁得很寬松,方便直接穿。
孟鏡年垂眸。
把那件文化衫換了一件黑的T恤,或許是擔心萬一吃飯弄臟了白服不好洗。
影清瘦,穿黑服尤其,蹲瞬間,從黑領出一截纖細后頸,凍牛一樣白皙。
外面夕已經沉斜了幾分,出天空幽藍暗寂的底。
到小區門口,林檎停下腳步,打開手機地圖,看應當左轉還是右轉。那家水煮魚評分很高,不在食街上,但離小區也不算遠,步行七八分鐘。
呼吸倏然靠近,拂過頭頂,后頸皮一,意識到是孟鏡年稍低下了頭在看導航。
“右轉……”
兩個人同時出聲。
“嗯……”林檎有點無措地指了指右邊,“這邊。”
孟鏡年退遠了,那呼吸的仍然殘留,讓耳垂持續發燙。
往店里去的路上,林檎講了講今天考試的考題,有一道拿不準,問孟鏡年的解題思路。
孟鏡年笑說:“有點高看我了,一一,我本科畢業這麼多年,《離散數學》早就還給老師了。”
“那題分高的。”
“要這樣想,如果你都做不出來,其他同學更做不出來。”
林檎揚揚角。
還好,還和以前一樣。
如果,孟鏡年真有察覺什麼,也只好破罐破摔,任由他來裁決兩人未來的關系。
可是……如果就此要和他斷,想,還是會舍不得,會在余生的很多個黃昏,不斷回憶這一天。
/
吃完飯回來,林檎一頭扎進書房,孟鏡年把筆記本電腦拿到餐廳里,一人復習,一人工作,互不打擾。
電腦里打開的是馬克斯·普朗克氣象研究所最新一次研討會的會議紀要,停在簡介部分,很長時間沒有翻到下一頁。
孟鏡年靠住椅背,頭往后仰,嘆了口氣,把筆記本闔上,起走到書房門口,抬手輕叩。
“請進。”
孟鏡年沒有開門,就站在門口說道:“一一,我下去散會兒步,你有什麼事給我發微信。”
“好。”
外面天已經黑,晚風燠熱。
從小區出門右轉五百米,有一段人行天橋。孟鏡年走上去,躬,手肘撐住欄桿往下去,車河川流不息。
所謂逝者如斯,算來,他認識林檎已經十六年了。
不算還好,一算真是個可怕的概念。
十六年,比他生命的一半還要長。
第一次見面才四歲,是孟纓年帶他去和林正均的兄嫂吃飯。那時的林檎,冰雪聰明的一個團子,口齒伶俐,一逗就笑。也不調皮,父母讓做什麼,不讓做什麼,都很是配合。那時,孟纓年和他說,鏡年,你小時候也是這樣聰明。
再一晃就六歲,念小學一年級,放了學從學校直接過來的,穿著黑白配的校服,打著紅領巾,個子躥升了不止一截,姿態模樣落落大方,想必去哪里都是人群焦點。
坐下以后挨個打招呼:叔叔、阿姨。到他這里,眨了一下眼睛,說,哥哥。父親了一下的腦袋,笑著糾正,這是纓年阿姨的弟弟,你要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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