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因為聞萱的困倦, 華疏宮裏的燭火片刻前便就已然喊宮人們減去了不。

此時此刻，聞萱捧著蕭應決的臉蛋，在微弱的燭火芒之下, 盯著他看了許久，才確認，是鮮紅的五指印沒有錯。

有人打了蕭應決！

可是蕭應決是皇帝，這世上有什麽人，是敢打皇帝的？

結合下午裴程惜說過的, 陛下似乎往章寧宮去了的話, 聞萱覺得, 答案幾乎呼之出。

捧著蕭應決的臉，一時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才好。

雖然聞萱從小便就被家中捧做掌上明珠, 從未挨過打和罵, 但是家中的二哥哥, 素來是有些不著調的，是以從小到大, 便沒挨爹娘的教訓。

聞萱也時常能見到自家二哥哥挨罰的場面。

有時候是打手心，有時候是打背上, 若是事鬧得嚴重了，則便就是二者之上，再加一個罰跪祠堂。

但是打臉，那可是從來沒有過的。

打臉多疼啊。

而且，那可是一個人最重要的臉面, 是要天天見人的，那怎麽能挨打呢？

著聞萱驚詫又心疼的眼眸, 蕭應決輕嘆了聲氣。

就知道今夜是躲不過的，枉他從章寧宮裏出來後, 還特地回到修文殿，又拿冰袋敷了一會兒臉，試圖蓋彌彰。

“沒什麽事。”他安聞萱道，“就是和母後吵了點架，母後生氣，就打了朕一下。”

“那也不好打臉呀！”

聞萱著蕭應決的臉頰，眉目皺，委屈的便如同今日挨打的人是自己一般。

見眼角又噙起了淚水，蕭應決慌忙捂住聞萱的雙眼，無奈道：“當真沒什麽的，不疼，真的！從前每日裏聞起舞，舞刀弄槍，可都比這個要疼多了！”

可是舞刀弄槍的傷，和挨人打的傷，那能一樣嗎？

蕭應決越是這般描述，聞萱心下裏對他的心疼，便就只多不。

開蕭應決捂住自己的雙手，眼角難地著他。

不過須臾，淚滴果真便就如同蕭應決預想之中的那樣，落了下來。

蕭應決嘆息，早知還不如今夜便就宿在修文殿，那樣起碼不會惹得聞萱又哭泣。

可他到底又舍不下聞萱的，擔心的病。

他只能無可奈何地手去替拂去淚珠，并且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當真沒有什麽事。

然而聞萱難地搖著腦袋，卻本已經聽不進去他在說什麽。

捧著蕭應決的臉，湊近到他的臉頰一側，一邊惶惶地落著眼淚，一邊對著那片泛紅的區域，著臉頰，輕吹了兩下氣。

生來便就同藥石為伴的聞萱，眼下吹氣，不免也不了一草藥的味道。

淡淡的藥香鑽蕭應決的鼻息，一時間，卻竟他嗅出了一清甜香的味道。

臉頰上還順勢沾上幾滴晶瑩的淚珠。

蕭應決被聞萱的作輕晃到，不覺又攬了的腰肢。

其實今日挨打的事，也算是在蕭應決的意料之中。

他家母後素來都期盼著謝松翎能為自己的兒媳婦，他先前也一直模棱兩可地與承諾著謝家的後位，今日突然這般說，定然是會接不了的。

而且，當是反應過來了，此番謝松羽遠赴揚州，史們對謝殊的彈劾，全都是他一手辦的。

所以才一時氣急攻心，扇了他一掌，倒也算是有可原。

若是這一掌，此後就能將事平息，那麽蕭應決想，這一掌，挨得的確不算是虧，甚至還有不的值當。

但可惜他知道，事遠沒有那麽簡單。

謝殊若是會就這麽坐以待斃，那他此前也就不用花那麽多的心思，想著要怎麽布局，才能萬無一失地拒絕謝家了。

思及此，蕭應決攬聞萱的腰肢，越發得了一些。

聞萱的兩只小手還捧在他的臉頰上。

前幾日還是他心疼，眼下，倒是本末倒置，到來心疼他了。

蕭應決看著這般一本正經在為自己流淚的聞萱，不過思索片刻過後，便就計上心頭。

他將聞萱連帶著整個被窩都一并放倒，而後臉頰埋在的前，狠狠地吸了一口氣。

山峰綿，連著他的氣息，似乎也沾染上了些許香甜。

聞萱人還在傷心地落著淚，突然被蕭應決這麽一鬧，小臉一窘，眼淚果然霎時便就停了下來。

不是，他，他他，他怎麽挨了打還不知道正經的？

滿面臊紅，臉頰上還掛著淚珠，不可思議地俯首看著蕭應決。

蕭應決笑了笑，見狀，卻是很滿意自家貴妃這般的反應。

他探上去，聞萱的腦袋，道：“娘子當真不必為為夫哭泣，若是心疼，便就趕把子骨恢複起來，往後好再多幫幫你的夫君吧。”

他說的如斯誠懇。

聞萱臉頰卻一時又熱了幾分。

什麽娘子為夫的！

蕭應決這話說起來，怎麽能比還順溜？

但是他這話，似乎也沒什麽拒絕的理由，便就只好稀裏糊塗地點點頭，算是給了他答複。

蕭應決看得兩眼放。

聞萱大膽又不懂得拒絕的行徑，果然永遠都是對他最好的捕獵手段。

他對自己眼下是相當的有自知之明。

于是乎，一聲輕笑迸發在聞萱的耳側，察覺到蕭應決從自己上滾了下去，而後又換了一個姿勢，主地圈住自己。

“那要想早點恢複好，夜裏就得早些睡覺，好了，快休息吧。”

蕭應決像是哄孩子一般哄著。

也不知道，今日挨打的到底是誰。

聞萱卻還在意他的臉頰，于昏黃的暈下手又了，問道：“不用敷藥嗎？”

“不必了。”

蕭應決將臉頰蹭在的掌心，了，便就如同之間也需要彼此互相依t偎一樣。

“我來之前，已經拿冰塊敷過了。”他耐心與聞萱解釋道。

聞萱這才能稍稍放心一些。

只是是夜臨睡之前，又沒有忍住，悄悄探起，往蕭應決的臉頰上輕輕留下了一點印記。

就在那片殷紅的指印之上。

覆下香的印。

—

因為有聞萱在，蕭應決是夜睡的到底還算是香甜。

但是章寧宮，他的母後，太後娘娘卻并非那麽舒服了。

關于打了蕭應決一事，太後那邊，自打出手之後，便就後悔了。

但是開弓哪有回頭箭，打了就是打了，眼下再想要懊惱，也都只是徒勞了。

是夜，太後坐在自己的章寧宮裏思來想去，覺得這件事，到底還不能算是自己一個人的錯。

若非是蕭應決從一開始就在騙，今時今日，何至于氣到如此地步？

是，是不該打他，但他昨日說的那番話，是為一個兒子該說的嗎？

他說什麽？

他說：“母後，迎娶松翎宮的事，兒臣當是辦不到了。”

他說：“不瞞母後說，松翎是很好，為謝家的兒，很出衆，亦很合格，以做皇後的標準來看，的確是綽綽有餘，但是母後，照眼下的形來看，兒臣的確不能再後位一直把控在謝氏的手裏。”

他說：“舅父是個能臣，在父皇在世時便就能堪大任，此事兒臣知道，兒臣也很佩服；還有松羽，十六中進士探花，全賴他自己的本事，兒臣亦是十分看重這個表哥。但是母後，照如今的形來看，謝氏并不清白。”

他說：“母後應當知道，自古以來，能臣是一回事，後位又是另一回事，外戚權重的時候，皇權從來就沒有好下場。是以，兒臣思慮再三，覺得迎娶松翎一事，不若就此作罷吧。松翎是個好姑娘，日後若是有什麽看中的人，兒臣必定會為做主，風風地出嫁。”

聽聽，聽聽，這都什麽話？

什麽謝氏并不清白，所以他就不打算娶松翎了？

謝氏助他登基的時候，他怎麽不嫌謝氏不清白？如今他坐上了這皇位，倒是就要開始清算了？

太後至今想起來，還是憤怒不已。

是以，當時的也是實在沒有忍住，便就出手打了皇帝一掌。

眼下想想，這一掌，是太過了。

但是要就這麽向皇帝低頭認錯，那不可能。

找皇帝認錯，不就意味著同意他的做法了嗎？

不，太後不同意。

若是皇帝從一開始便就表明了拒絕也就罷了，眼下才說，這不分明就是利用完了謝氏，如今他自己站穩了腳跟，所以便就不需要謝氏了，這才攤牌了？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這種事，太後絕不允許出現在謝家。

但不願意低頭，若是皇帝也不願意低頭，那怎麽辦？

太後一時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在章寧宮裏來回踱步了一整晚之後，終于，又想到了聞萱。

那個聞家的病秧子。

太後原本就懷疑，是在暗中使絆子，攪得皇帝與謝家不睦，上回喊過來，就是為了質問，但可惜當時被皇帝給帶走了。

眼下皇帝竟又說出這番話，實在很難不太後多想，就是在皇帝邊吹了耳旁風。

試問松翎如若以皇後之尊進宮，威脅最大的人會是誰？那勢必就是這位貴妃娘娘了。

太後咬牙切齒，已經把聞萱如何大卸八塊都想好了，但到底，知道自己不能這麽做。

拋開上頭還有一位太皇太後不提，昨日已經打了蕭應決，傷了母子分，聽聞他昨夜又是在華疏宮裏睡的，他如今這般喜那個病秧子，若是貿然了人，只怕母子分，便就是要徹底斷送了。

又在章寧宮裏來回踱步了片刻，終于，太後似是想到了什麽辦法，轉命人道：“去，把貴妃給哀家喚來！”

這是太後自打中秋宮宴結束後，第二次想要把聞萱喚到自己宮裏來了。

但這回的卻并不似第一回那般順利。

只聽宮人畢恭畢敬地回道：“稟太後娘娘，貴妃娘娘前幾日病了，陛下下令，不許隨意再出華疏宮的宮門。”

“病了？”

是了，太後想起來了，似乎是有這麽一回事。

這病秧子，當真是不吉利，早不病晚不病，偏偏眼下這個時候病。

太後深深地翻了個白眼。

不過并未因此就打消自己的念頭。

既然聞萱病了不許出門，想，那去看聞萱，總是可以的吧？

于是命人隨意收拾了幾樣補品，風風火火便就往華疏宮去。

—

太後娘娘親自登了華疏宮的門。

聞萱是日躺在榻上休息的時候，差點沒驚掉自己的下。

昨夜太後方打過了蕭應決，聞萱也不知道，今日來找自己，是有何事。

但不論是何事，想，應當都不會是什麽好事吧？

于是乎，趕要龐嬤嬤攙扶著自己起，巍巍地自榻上下來。

太後一進門，看到的便就是聞萱一素，掙紮著想要下榻更的樣子。

眉心一皺，直接大手一揮，道：“罷了，你就坐在榻上吧，心意到了就行。”

聞萱懵懵懂懂地點點頭，與不倫不類地行了禮之後，便就乖覺的，當真坐回到了床榻上。

太後瞥一眼，冷冷道：“貴妃病的當真是湊巧。”

“……”

聞萱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緒，因為太後這一句話，霎時又起了不小的波瀾。

不是，為何太後娘娘近來說話總是這般似是而非的？

是發現了什麽嗎？發現了的話，為何不直接質問？老是這般雲裏霧裏地說話？

若是沒發現……那每回說的話，也太湊巧了吧？

但不管是哪一種，聞萱都只管心虛地笑了笑，道：“太後娘娘擔心了，是妾之過。”

誰擔心你了？

太後無聲睨了一眼。

今日來尋聞萱，是有要事。

似是生怕自己又會被喋喋不休的話給繞進去，此番，太後極為明的，沒有給聞萱太多開口的機會。

只見站在聞萱的床榻前，噙著一雙銳利的丹眼，與聞萱居高臨下道：

“哀家知道，皇帝此番推了同松翎的婚事，貴妃必定功不可沒。哀家今日過來，也不想多說什麽——”

“你，最好給哀家老老實實地把皇帝給勸回心轉意了，他好好地對謝家，好好地重新考慮同松翎的婚事。”

“不然，哀家會你知道，你現如今還能躺在這裏好好地生病吃藥，已是命中有福，什麽真正的痛苦，什麽真正的生不如死，你都還從未過！”

語氣嚴厲，神更是極為肅穆地瞪著聞萱，說話的同時，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後，此時此刻，正有別的響靠近。

太後見自己說完了話，聞萱卻還一不，無于衷，不又有些許惱怒。

氣道：“你聽明白了嗎？”

聞萱睜著眼睛，一口氣吸收了太多的東西，還有些不是很在狀態。

但是太後娘娘剛剛說了什麽？

皇帝推了同謝松翎的婚事？

他推了同謝松翎的婚事？

他不娶謝松翎了？

生了病的腦袋過分遲鈍，聞萱霎時間只覺得，這是天大的好事。

然而轉念一想，這大抵就是蕭應決昨日挨打的原因吧？

想要高興一下下的心默默止住，聞萱醞釀了些許緒，左右尋思著正要開口，卻只聽在太後的後，那道寬大的屏風後頭，居然還有影出現——

“太後娘娘好大的威風，不若也哀家見識見識，你究竟想要怎麽懲貴妃，又貴妃怎樣真正的生不如死吧！”

久未聽過的蒼勁有力的聲響，回旋在這寢宮之。

不論是聞萱還是太後，都是意想不到的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