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七八0年的帕伊圍城開始,紫川秀接著講述自己兩年多來的經歷:偽裝投誠,刺殺雷洪、威懾魔族中軍、幸運逃、布魯村藏、練兵、圣廟之行、遠東起義……這其中的波瀾起伏,讓一向習慣于不聲的帝林也不悚然容:紫川秀的這一連串經歷,每一件都是可以震驚世界的歷史事件。這兩年多來,魔族西南大營封鎖了一切來自遠東的消息,紫川家對遠東所發生的事一無所知。在紫川秀口中,他們得到了最詳實的第一手資料,很多以前冥思苦想不得結果的疑問都有了答案。
斯特林十分驚訝:“遠東人跟魔族干起來了嗎?我們一點消息都不知道!”他敏銳地覺到,這場發生在萬里之外、目前尚未有人知曉的戰爭,將給紫川家族如今舉步維艱的困難境帶來一線希和轉變的契機。如果真的能實現遠東種族的自立的話,那對紫川家族將是極好的戰略屏障,目前看得到的最起碼好就是,家族立即可以從東部調十個到十五個師團的預備隊調往西部,傾力加強西部的防。
帝林分析道:“不奇怪。魔族在瓦倫要塞正面設立西南大營,他們封鎖了一切來自遠東的消息。不管怎麼說,遠東的起義對我們是個好消息,如果真的能實現遠東種族自立的話,那將在人類世界與魔族之間建立起一個戰略緩沖帶。”
“這是難得的機會,這個時候我們該和遠東的民眾聯手,一同打擊魔族。在遠東軍團被魔族的優勢兵力消滅之前,我們必須盡快手!這下,收復遠東有了!”斯特林統領激得滿臉通紅。他對遠東大起義的很多細節反覆追問、確認:魔族在遠東的兵力配置、起義軍的實力、雙方現在的兵力對比、起義軍所占據省份和城市、要塞。紫川秀憑著超人的記憶力,給他做了很詳實的回答。兩人一問一答地說得投機,卻忘記了旁邊還有個一直沒吭聲的帝林。
帝林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考慮問題的!家族的好未必等于自己的好。他出自本能地覺到,必須要將這件事繼續保持機,才能保持自己的報優勢。如何才能最大程度地利用這個報,從中獲利,更加鞏固自己的地位呢?他還沒想好。但看著斯特林雙頰通紅,和紫川秀討論得眉飛舞的那種投樣子,令他很是不安。這不應該是一個負重任的家族決策人員應有的心理。他應該第一要冷靜,第二要冷靜,第三要的還是冷靜,而斯特林現在的表現,太過于狂熱了。
“大哥,你在想什麼呢?”
“啊!”帝林這才回過神來,笑笑:“沒什麼,有幾件事我覺得有點奇怪。照你剛才的說法,自從去年三月的科爾尼會戰以來,你們就一直跟魯帝的軍隊在作戰。但這麼長的時間里,魯帝連戰連敗,為什麼還沒有新的將軍來接替他呢?而且魔族也沒派新的增援軍隊到遠東來?你對魔族比我悉得多了,應該知道魔族軍法是十分殘酷的,這位魯帝大人在科爾尼打了敗仗還率先逃跑,結果直到現在一點事都沒有————王國上層的反應太遲鈍了,這很反常!”
“第二,在你剛才的作戰計劃中,我發現你好像忘記了伏名克行省的凌步虛。他統帥十幾萬魔族正規軍,素來以行迅速果敢聞名。如果我是他,從伏名克行省出發,急行軍的話,一個星期就可以打到你們的大本營明斯克行省。你的主力正在東線外圍跟魯帝糾纏不休,在西線和大本營并沒有配置重兵。你們的士兵大多來自明斯克行省,一旦得知家鄉被占領,他們將士氣盡喪,你的基地和后勤網絡將頃刻瓦解,全軍將不戰自潰。”
“雖然據你說的,凌步虛與魯帝不和,但是一旦魯帝的軍隊崩潰,他還會不會繼續在旁邊幸災樂禍地看熱鬧呢?雖然凌步虛的主要任務是防衛瓦倫的人類守軍,但他畢竟也是魔族派駐鎮守遠東的兩大重將之一,如果讓你就這麼拿下了遠東,他如何向魔神皇代?到那個時候,他參戰的可能是很大的。你要做好兩線作戰的準備。”
猶如冰天雪地里突然被人潑了一頭冷水,紫川秀渾一陣寒慄。遠東大起義是自己生平的得意之舉,但在人類世界卻沒多人知道自己的功績,有個機會把這件榮的業績講述一下,自己不免得意,帶有幾分炫耀的味道。但給帝林這麼一分析,紫川秀才猛然發現其實自己是站在萬丈懸崖的邊緣上,險得不能再險了。平時軍務繁忙,再加上屢戰屢勝,自己不免有點托大了,本沒有出來好好想一想自己的境。部下那些頭腦簡單的半人更是對自己盲目地崇拜,自己無論說什麼,他們都一個勁地鼓掌:“說得好!不愧是明王殿下!”潛移默化之下,自己還真的以為自己是戰無不勝、永遠正確的了。聽得帝林分析,他背后冷汗涔涔直下,恨不得馬上飛回遠東去提醒白川他們。
看到紫川秀目瞪口呆的樣子,帝林淡淡笑笑:“依阿秀你的眼,不可能看不到這些的,只是一時可能有點疏忽,我不過白提醒一句罷了。”
紫川秀向兩位兄長請教:“西邊有凌步虛,東邊有魯帝,那我該如何應付這個局面呢?”
兩人笑了。帝林笑說:“阿秀,這麼謙虛,可不像你的風格哦!”
“當然是先擊破凌步虛。”斯特林分析說:“當前,魯帝的殘兵敗將對你已經構不威脅了,對你威脅最大的是凌步虛西南大營。那里陳師十萬,一個星期可以直搗你腹地,是你的心腹之患。如果不在魔族王國的增援軍隊到來之前除掉凌步虛,你就變兩面敵,境會很艱難的。”
“主進攻?”
“對,主進攻!”斯特林堅決地說:“當魯帝垮臺以后,凌步虛軍團已經為魔族在遠東最大的軍事力量了,你與他之間一場大戰勢不可免。與其讓他攻進你的領地里線作戰,倒不如你趁現在兵強馬壯先去外線攻他,這樣可以避免民間的損失。如果是在伏名克行省戰的話,凌步虛還得顧忌背后的瓦倫要塞,不敢全力對付你。”
紫川秀沉思良久,慢慢地問:“如果我出兵攻打凌步虛軍團,瓦倫守軍能否出兵從后面牽制他的部分兵力?不瞞你們說,凌步虛是魔族王國首屈一指的名將,手中兵力雄厚,靠現在的遠東軍想要吃掉他,恐怕有些困難。”
家族的總監察長和中央軍統領對視一眼,面有難。紫川秀立即明白了,馬上著窗外笑說:“今晚的雪好大啊!”
斯特林嘆了口氣:“阿秀,我明白你的難。但我們剛剛從可怕的毀滅戰爭中掙出來,損失慘重。如今,流風霜一百三十個聯隊的龐大軍隊集結在西部邊境對我們虎視耽耽,我們的力非常沉重。現在的這種形下,總長恐怕是不會同意我們再在東部與魔族開戰的。”
像是為自己的話到難為似的,他補充說:“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們可以用其他方式給你幫點小忙的,比如說提供你們裝備、糧食、武,我還可以向林冰下令,配合你的進攻搞一次軍事演習,發佯攻來吸引魔族的注意力,分散他們兵力。當然,這要經過瓦倫的軍法同意才行。”他向帝林。
帝林點頭笑說:“軍法對此無異議。”
紫川秀真誠地說:“謝謝。”
他真的是很激。在家族如今的艱難境下,自己提出的要求實在也太過冒昧了。斯特林雖然謙虛地自稱是“幫點小忙”,但紫川秀知道,即使以斯特林中央軍統領兼軍務長的份來說,那些“小忙”也是承擔了巨大的風險。在瓦倫城與西南大營之間的兩軍相鄰地區本來就是高度敏的危險地帶,紫川軍在這個地方進行軍事演習,必然會與魔族的巡邏隊發生沖突,一旦沖突失去了控制升級為戰爭的話,斯特林就要為此負全部責任。他為了自己,輕描淡寫地甘愿冒如此的風險。
斯特林想起個事:“阿秀,有個事我想問你的。二月十五日的晚上,我們到一個孩子,手持你的洗月刀……”想起這件事他頭都要大了,向帝林。
“我們向詢問,不分青紅皂白地向我們攻擊。為了自保,我們不得不殺了些人。”帝林很簡明地當晚的事概括幾句話斯特林不得不佩服帝林的概括能力:給他這麼一說,自己好像一點錯誤都沒有。
“洗月刀一直在我上啊:”紫川秀驚訝說:“我一直隨帶著的。”
“怎麼可能?我明明是看見掛在腰間的……”
斯特林詫異地著紫川秀,后者以同樣的表著他。兩人異口同聲地出聲:“你說的是什麼啊!這是怎麼一回事?”
“兩位,”帝林慢悠悠地說:“這中間恐怕有什麼誤會。斯特林,你先把我們這邊的況說一下吧。”
斯特林開始說,他從咖啡屋的閑聊一直說到了長街的喋。至于帝林為什麼會帶兵到紫川寧家中來,他很客氣地解釋說:“我們都認為,既然你的配刀出現了,你也有可能回來了。而如果你回來,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就是寧小姐的府邸了,所以……”
紫川秀臉越聽越難看,盡管斯特林說得客氣,他還是約猜到了當時他們的想法。他冷冷問:“進紫川寧家來找我,需要這麼多的兵馬嗎?”
斯特林了帝林一眼,目中略帶責備,回頭向紫川秀歉意地笑笑:“帶兵馬在邊,是我的主意。是為了防備羅明海的突然襲擊,沒有別的想法。阿秀你不必多心。當時我們想,如果發現了你,邊沒多點人馬護衛的話,恐怕難以保證你的安全。”
“沒必要假裝。”帝林搖頭說:“阿秀,我當時確實是有這個擔心,擔心你真的變節了。如果那樣的話,我定會親手殺了你,絕不讓你死在那些三流貨手上。”
他正視著紫川秀的雙眼,一字一句地說:“因為,你是我的兄弟。”
“你是我們的兄弟,所以我要親手殺掉你。”帝林這種狗屁不通的邏輯并沒有讓紫川秀生氣,反而莫名其妙的一陣。在帝林一針見、毫不掩飾的鋒芒言語中,他覺到了那種熱男兒的坦誠:若你背叛,你不但背叛了紫川家,你更是背叛了我對你的信任,侮辱了我們的兄弟之。背叛人類投靠魔族的紫川秀不再是真正的紫川秀了,那只是一頂著你名義的行尸走而已。作為你的兄弟,我有責任將這失去了靈魂的軀徹底的埋葬。
他點頭:“我明白了。”
帝林平靜地看著他:“我知道你會明白的。我們都只是凡人,不可能不犯錯誤。但有些錯誤,無論如何是不可能被原諒的,一旦犯了,糾正的方法只有一個。”
他打開窗戶,一陣新鮮而冰冷的冬天氣息涌進屋子。冷漠地著飄雪的夜空,帝林疲憊地說:“如果有那麼一天,當犯錯誤的人是我,我希來糾正這個錯誤的,是你們。”
紫川秀平靜地凝視著帝林漂亮的眼睛,那眼珠彷佛黑寶石做的,一片漆黑。就猶如帝都流夜那晚的一樣,他忽然發現,自己對這個大哥的覺,好陌生。但很奇怪的,他又能毫不懷疑帝林對自己的真摯。
當自己被圍困在帕伊時候,冒著生命危險救援自己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