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燈小小的火種輕輕地跳躍了一下，紫川秀停住了筆斟酌一下，又繼續寫下去：“形勢是樂觀的，但我們決不能就此掉以輕心。要清楚地認識到，遠東的解放是一條很遙遠的道路，我們還要經歷無數的苦戰和艱爭。

一、在西南前線，魔族的凌步虛軍團對我占領區側后構了很大的威脅。魔族軍曾兩次對古迪撒行省發進攻，遭到了我西南軍團的堅決抵抗。凌步虛是一員十分靈活的指揮，他的作戰有高度的彈。凡是他的騎、步兵遭到我正規軍和地方游擊隊有組織的堅決抵抗的地方，他就拋開這個地段，轉向其他方向，尋找我防中的薄弱環節進行突擊，然后穿滲，在部分地段上制造局部兵力優勢，實施包圍殲滅。

再者，用小辨模的全騎兵機部隊進行長距離的突擊，襲擊我們的糧倉和輜重車隊，屠殺我們的平民和襯莊，然后在我軍保衛武裝進行有組織的抵抗之前，敵人機部隊已經轉移。初次面對這種靈活而殘酷的戰，我軍付出了不應有的損失。”

紫川秀考慮了一下，把“不應有的損失”劃去，代之以“很大的代價”。這樣是為了照顧明羽的自尊心。在馬蘭湖一戰中，凌步虛利用小鄙部隊引馬蘭城的半人守備隊離開城池，然后在馬蘭湖一帶全殲了該守備部隊，五千多半人戰士戰死，四個團隊失去了戰斗力，番號從此消失在戰斗隊伍中。但損失并不僅于此。趁著馬蘭城守軍被殲滅防線上出現的缺口，凌步虛趁機攻進城里，一把火燒掉了半個馬蘭城，城中儲備的糧草全部被繳獲了。

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積攢了半年的黃金，好不容易從家族地購買來的糧食，最終卻喂了凌步虛和他部下的綠鬼，紫川秀差點想把明羽活生生地掐死。抑制了下憤怒的心，紫川秀盡量用冷靜的語句繼續寫作戰訓令：“……鑒于此況，大本營堅決要求西南軍團所屬各部隊以及地方民兵、游擊武裝均應在防前沿展開最積極的行。為此，應該不停地進行偵察，廣泛地設立觀察哨卡并輔以靈敏的通線。前沿部隊指揮切不可滿足于被防，要與敵人展開以牙還牙的堅決反擊，晝夜派出小分隊和小集群襲擊敵人的營地、指揮中心、糧倉、輜重、倉庫等重要戰目標，對敵人的哨卡、巡邏隊以及機營地實施出其不意的打擊，破壞其后方，使敵人不得安寧；消滅敵人的偵察哨卡與突擊騎兵部隊，尤其注意消滅敵人的騎兵部隊，以便限制敵人大規模突進我軍部的機力量。

另，大本營建議西南軍團指揮注意兵力的有效配置。就以往三個星期的戰斗來看，于防守姿態的西南軍團將兵力分配得過于平均和分散了，難以形對敵人有效打擊力量，在戰斗中于被狀態。建議西南軍團指揮部考慮將分散于沿戰線一帶的三十六個城市和六百一十三個村莊中的駐守部隊進行集中，組建兩個到三個規模較大且相當戰斗力的野戰集群（十到十五個團隊為一集群，駐地可由軍團據實際況自行決定）；另外籌建若干全騎兵機縱隊（兩列三團隊），該機部隊將用于偵察、大規模擾敵人后方以及攔截、消滅敵人的擾部隊。各部隊原駐守地區，除有糧倉、指揮中心、重要礦產中心等需要重點保護的戰略目標外，正規部隊撤離后，防務原則上移給地方政府組織的民兵、游擊隊、自衛隊來接管。”

紫川秀非常煩惱，明羽在凌步虛手上已經吃了幾次虧了。今天被吃掉一個團，明天又拿下一座城，這樣零碎的打下去，雖沒有決定的大會戰，但損失加起來也相當可觀。紫川秀曾考慮過換一員將領，但白川和羅杰都各自統帥大軍在執行任務，此時不宜調他們。半人將軍布蘭倒是智勇雙全，只是對上凌步虛這樣的經驗富的老手，他還太。換他去，未必能比明羽更好——明羽怎麼就不想想，把他分散在那十幾個城市、幾百個鄉鎮里的守備隊集結起來的話，足可以組織十萬人、三個整編軍團，可以使他在總兵力凌駕于凌步虛之上，足可以威懾敵寇保衛整個西南戰線了。

想了下，紫川秀又加上一句：“在尚未建立地方政府和地方武裝的地區，正規部隊應組織地方居民進行民主選舉，選出地方政府，待地方政府控制住局勢并組建起足以維護本地區安全的武裝力量后再行撤離。

“鑒于西南戰線的重要，大本營擬從東南軍團（羅杰軍團）和大本營預備隊軍團（紫川秀直屬軍團）中調力量增強西南軍團的力量。增援總計有：佐伊一六團、佐伊一九圖、佐伊八九團、哈特三三團、龍人四團，及秀字營之九、十、一一、一二等四大隊。以上部隊將在五月底之前全部劃歸西南軍團指揮。”

寫完這一段作戰訓令，紫川秀放下筆來，長長地舒了口氣。

“凌步虛，王國一流的名將。”紫川秀輕聲地喃喃自語。他打開帳篷的簾子到外面懶腰舒展子。遠遠近近的一切都沉浸在靜謐的夢鄉中，仿佛連大地都沉睡，習習夜風撲面。

天上的星星顯得更高了，黑暗更加濃重。

他又回到帳篷中來，夜已經很深了，他卻也沒有睡意，心頭像梗著點什麼事似的覺得不自在。當年在魔族軍中的時候，凌步虛那雙四的眸子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第一眼紫川秀就看出來了：那是個極其聰明干練的人。凌步虛的戰斗經驗十分富，明羽雖然也是自己麾下屈指可數的防守型好手，但凌步虛經驗的老辣不是他所能比擬的。他計算了下，加上了增援部隊，明羽手上的力量應該可以和凌步虛持平，紫川秀并沒有奢明羽能戰勝對方，他只是希明羽就算贏不了，也不該輸得很慘，只要可以維持住戰線，拖住凌步虛就可以了。

在他的計畫中，現階段的目標分三步。第一步是先全力鏟除掉魯帝的殘兵敗將，奪下魔族在東部最后的據點——特蘭要塞，起義軍在東部就有了一個堅實的防守堡壘。接著留下一員可靠的將領，比如說白川，鎮守特蘭要塞，建立遠東的東部防線。

第二步，將遠東軍的主力掉頭西向，與凌步虛決戰，力爭盡快將其部隊擊潰。

第三步，擊敗凌步虛后，遠東境基本已經肅清了魔族的大部隊，除了由量部隊進行境的治安和剿匪工作外，接下來可以將防衛的重心放在東部。紫川秀打算以特蘭、沙加等幾個大的要塞為要點，重建遠東的東部防線。

當然，紫川秀想，等到可以敵人于國境之外，自己就可以將力放在國的建設上面，戰爭時期拋荒的耕田要重新耕種、要進行土地的平均分配、要建設工礦業、要從家族地引進遠東自己的工廠和技——用不了五年，自己曾向布丹長老許諾過的新遠東就將要出現了！

當然，這一切得有個前提，前提是魔族不再向遠東派遣新的鎮部隊，起碼在自己擊敗凌步虛之前不要派遣，否則，自己將重又陷東西兩線雙面作戰的困境。紫川秀也知道，要魔族王國眼睜睜地看著它手邊的被人奪走而不做聲，這是本不可能的。但既然魔族王國的高層在一年多的時間里都沒有對遠東的反叛做出反應，也沒有發現新出現的鎮部隊，這令紫川秀產生了一希：也許奇跡會出現呢？

等到新遠東建立……紫川秀心頭泛起一陣悲哀：此生已經注定孤獨了，再多的功偉業，又有什麼意義？他記得，在那些最絕的日子里，最為了排斥心頭那荒漠似的空白，自己亡命地戰斗，在每次戰斗中都先士卒，策馬沖鋒在全軍陣頭的最前面，近乎瘋狂地冒險，無數箭矢“颼颼”地從耳邊過的風聲連續不斷，驗那生死邊緣的極度刺激來使自己忘卻孤寂，并且以此為樂。他意識到，在戰爭初期自己種種顯得稚的心，已經變得一去不復返了。他變得冷酷無，懷著冷漠、蔑視的心拿自己和別人的生命當兒戲，這贏得了部下們的尊重：“明王好樣的！”只有自己知道，這不過是一種自暴自棄，是一種失去摯之人后，絕地自尋死路。

地，他泛起了一恐懼：當有那麼一天，真的驅逐了魔族恢復了遠東的自由，自己將何去何從？到哪里再去尋找這種出生死的刺激來使自己排遣寂寞？哪里還有新的戰場可以讓自己忘卻悲痛？或者，難道，曾經叱吒風云的偉大明王，他的下半輩子就要在酒的浸泡中度過了嗎？自己會變一個渾酒氣、口齒含糊不清的乖張老頭，每天最大的事業就是調戲稍有姿的招待？

紫川秀角出一冷笑：與其這樣慢慢地糜爛沉醉，倒不如在與魔族的戰爭中壯烈地戰死——當真相大白，消息傳回帝都的時候，還會不會為自己痛心？

想哭嗎？

夜已經很深了，外面傳來了孤獨的荒外野狼鳴聲，聲音凄涼又悠長。今天大軍一氣走了四十多里路，想到明天還要繼續趕路，紫川秀收回思索，打了個呵欠打開了行軍毯子。忽然，他住了手：帳篷門外傳來窸窸嗦嗦的布簾響聲和輕微的腳步聲。

紫川秀反手按上了腰間的洗月刀，出聲問：“誰？”

“明濟世。”一個清朗的男聲隔著門簾回答，正是今晚的安全口令：“殿下，我是布蘭大人派來的傳令兵，有急軍求見！”

“永照大地，請進。”紫川秀回答了口令的下半截，白一閃，洗月刀無聲地出鞘，握在手中。他目炯炯地盯住了帳篷門簾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

“滋！”突然響起一陣撕裂耳的尖銳剌響，厚帆布制造的帳篷門簾無聲無息地被擊個碎，碎片迎風卷進了帳篷中，片片銳利如刀。猶如平地里忽然出現了可怕的風暴，無數的點像雨點般傾瀉灌涌進了帳篷中，無堅不摧的劍氣如同風暴般席卷一切，一陣集的“哧哧哧”輕響，紫川秀原來站立位置后面的帳篷壁上已經出現了無數的眼，蠟燭的亮從眼里斑斑點點地進營帳外的黑暗中。

紫川秀來不及反擊，就地一個翻滾出好遠，一腳踢飛了擺蠟燭的案臺，營帳頓時陷了一片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只聽到“哧哧哧”幾聲尖銳的劍氣破風聲和劍刺鈍的聲音，自己原來的座位已經中了無數劍。聽風辨聲判斷敵人的位置，紫川秀在黑暗中像豹子般無聲近，揮刀還擊，耀眼的刀在黑暗中一閃而逝，洗月刀在黑暗中劃了個弧線，卻有地落空了：對方早已經轉移了。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他與其說看到，不如說是到一冰寒刺骨的劍氣正在向他的口襲來，紫川秀機敏地一個閃，躲過了這一劍，心里明白：是剛才落空的那一刀暴了自己的位置。通過那劍的劍路，紫川秀再次捕捉到對方的位置，揮刀還擊。

“叮！”的一聲剌耳的金屬擊聲，刀劍在空中激烈地斬擊，蹦出了幾點火花，倆人同時悶哼一聲，接著是沉寂。

紫川秀屈膝半蹲在地上，用袖蓋住了刀刃的鋒銳閃，一不。他屏住棒吸，抑了全的生機，閉上了眼睛，聚會神，兩只耳朵幾乎像兔子一樣豎了起來。營帳籠罩在可怕的沉寂和黑暗中。可以聽到，在營帳帆布的隙中，風在輕輕的嗚鳴著，靜得讓人心寒，黑得簡直像掉進了一個大墨缸里，手不見五指。